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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吧,瞧這毛皮,嘖嘖……”
他伸出肥肥的手去牽倫四爺的袖子,被倫四爺翻著白眼老大不耐煩甩開。旁邊一個侍從上來一把推開汪老闆,發威道:“亂扯些什麼?爺是你叫的麼?快點拿好酒來,我們爺在山裡凍了幾宿了!”
汪老闆毫不著惱——被“神風門”門主倫四爺的手下推了一下,這是多大的榮耀?於是臉上突然肅穆起來,覺得應該為倫四爺保持一點風度——大聲吆喝道:“聽見沒有?個個都聾了?趕緊給倫四爺準備呀!”
聽著夥計們有氣沒力的應聲,汪老闆一肚子的火。他極力陪著笑臉,安頓倫四爺幾人在雅間裡坐下,親自端了茶水,自去廚房裡吆喝去了。
倫四爺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落腮鬍子修得整整齊齊,好不威嚴,卻穿一件顏色鮮豔的外套,看起來不倫不類。
他家乃是這方圓百里之內最大的家族,數代經營,單是那西山的祠堂,就比縣太爺府第還大、還奢華。他祖父本是做絲綢買賣,所獲甚巨,後來隋末大亂,攜妻拖子回到家鄉,一口氣買了上千頃的田產,幾乎買斷了一個縣城,好整以暇的做起老爺來。
這些年來,老天爺似乎存心與靠天吃飯的人過不去,不是大旱就是大水,三年一小災,五年一大災,破落的莊稼人十幾萬。倫家憑著家產豐厚,也似乎還沒有廣積善緣的打算,乘著災荒四處收購土地,倒越做越紅火。逃難的饑民賣兒賣女,倫家也毫不含糊,一口氣收羅了數千奴僕,數年間,竟一躍成為西南一帶的大家族,聲名遠播。
尋常的縣太爺上任,首先進的不是自己的衙門,而是先到倫府裡請安、打點,否則就別想太太平平幹完任期。就算郡一級官員,也是倫家的常客,排場之大,也是這一帶數百年來僅見的了。
除了家產豐厚,倫老太爺起家的還有一套六十四路“神風拳”,也曾“微震”了一下武林。那幾年天災人禍,戰亂頻繁,就算練家子也不好過日子呀。好在倫老太爺自命江湖好漢,對落魄的江湖人士頗為照顧。你若是拿刀子提槍的人,到倫府門口吆喝幾聲,耍兩下賣弄賣弄,倫府就給管飯,管住。要是稍有名氣的,還可與倫老太爺“秉燭夜談”,走的時候,一、兩百兩銀子是少不了的。就這樣,吃飽喝足了的江湖人士,一口一個“倫大俠”,讓倫老太爺也輕飄飄起來,乾脆拉幾個精壯小廝,組了個“神風門”,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倫四爺在倫家當前第二輩中排行老四,最小的一個,本名倫常德,人稱“小太歲”。他雖然在倫家排末尾,卻因是大太太生的,最得倫老爺歡喜,從小恃寵放曠、打架鬥毆、狎妓賭博,無所不為。幾個哥哥統統不放在眼裡,就是族裡的長輩,面對這個眼睛裡天王老子也不在話下的楞角,也只有陪小心的份。
此刻他一邊胡亂地嚼著脆香瓜子,一邊斜著眼,打量店裡坐著的其他人。
靠窗邊坐了一個莊稼漢子模樣的人,赤著腳,打著綁腿,一雙極粗的手臂上滿是黑毛。他提了壺黃酒,大咧咧的喝著,卻不吃飯,只望著窗外泥濘的道路,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旁邊一桌上坐著個書生,一看就是家道敗落,只得出門投奔親戚的角色:身上的衣服雖然乾淨,但顯然就是當家衣裳,洗過多次已到脫色的地步,原來的藏青變成了淡藍;頭髮長短不齊,特別是額頭前,左邊明顯比右邊短,倫四爺也算見過世面的,知道是囊中羞澀,自己剪出來的結果;他腦袋上戴的白色方巾帽更是誇張的打了老大一個褐色補丁,隨著他搖頭晃腦的喝茶,像招牌似的搖動,他卻怡然自得。
倫四爺皺皺眉頭,“呸”的一聲,轉頭再看門前那一對夫婦打扮的人。
那女的身著白衣,頭上頂著斗篷,白紗直垂到胸前,連吃飯也只用筷子夾了菜,小心的送到白紗裡吃,看不見面容。但看她穿著臃腫,想來樣子也不怎麼樣。倫四爺略有些失望,再看那男的,三四十歲模樣,肩寬體闊,壯得似頭牛,卻已經謝了頂,腦袋油光水滑,只剩後腦還有幾縷頭髮,被他不厭其煩的梳到頭頂。但他只要一低頭吃飯,頭髮就會滑落,偏那桌子又矮,那人便只有極力弓著腰,伸長脖子,儘量讓頭保持平行的姿勢吃飯。
倫四爺瞧了瞧,哈哈大笑,旁邊有知趣的人便問道:“四爺為何發笑?”
他手指著那男的笑道:“好個雞窩,蛋邊生枯草。”
“哇哈哈哈哈哈哈……”
四個跟班一起狂笑,紛紛稱讚倫四爺絕妙佳句。窗邊的大漢似根本未聽見般毫不動容,破落書生正在喝茶,聞言忍不住“噗”的一下全噴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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