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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地,她停止了訴說,看著他和她的距離越來越近。
“但,我不可憐。”
通透的陽光下,他展顏微笑,那一瞬間,她的笑容中彷彿有特殊的力量,卓王孫竟禁不住駐馬。
兩人間的距離,已不到十丈。他隨時可以要她生,要她死。
那又何妨聽她說完?
她抱起臨海君的屍體,緩緩站了起來。屍體比她高出一個頭,雖被她抱著,雙足還拖在地上。僵硬的屍身與她纖細的身影相比,是那麼沉重。
但她卻依舊站得筆直。
滾滾戰雲,十萬大軍,華服盛裝,無不烘托著她的驕傲。這一生中,也許她此刻才像一個真正的公主,高貴雍容,不容諦視。
她靜靜地直視他:“可憐的是你。”
“我至少還有一具傀儡,可以生死相守。”
“你呢?”
她低下頭,撫摸著那張冰冷而猙獰的臉,再也不看他。
極輕的話飄在空中,彷彿一句遠古的讖語,預見出無限蒼涼的未來:“贏得這場戰爭後,你將一無所有。”
說完這句話,她的身體突然坍塌了。
寬大莊嚴的禮服中傳來一陣嘶嘶輕響,迅速鼓脹了起來。然後,緩緩地消退。一縷縷液體從衣衫下滲出來,滴在大地。大地被燒出了一個又一個洞。等這些汁液流盡之後,公主和臨海君的身體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幾縷乾枯的長髮。
蝕骨散。
毒藥是早已服下的,只待發作。任何人都來不及解救。
哪怕在十丈之內,哪怕對面的是卓王孫也一樣。
這個錦衣玉食、嬌縱刁蠻的女子,竟選擇這種最獰惡、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震憾,久久無語。
天,開始陰沉起來。
卓王孫的眸中,泛出一絲怒色。
她贏了。
如她所言,她死後,她的國家,她的父皇,她的人民都將以她為恥,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一個人為她感到悲傷。
帶著恥辱死去的她,將會被永遠逐出皇族,也因此,她將不再具有天下縞素的資格。他為這場戰爭籌劃的最好的結果,竟崩壞在她的手上。
為了報復他,她不惜將作為女人最後的聲名毀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惜身敗名裂,受千萬人唾罵。她用最慘烈的方式,殺死了自己,卻以他即將收穫的戰果陪葬。
若天下縞素已然成空,這場戰爭,還將有什麼意義?
他緩緩驅馬,走到公主身邊。她的屍骨,已化為血水,煙消雲散。但那刻骨的仇恨,卻彷彿透過那片土地,深深地灼傷著他。他俯下身來,讓這仇恨離自己更近、更尖銳。
他絕不容這場戰爭失去控制。這是他的戰爭,沒有任何人能干預。
他所要的,必能實現!
他眉峰挑起,聚成冷冷的笑容:“不,你依舊是大明的公主。百年之後,青史卷冊中提到你的死因,仍將是為國捐軀,流芳千秋,沒有任何人能懷疑,因為……”
他一字一字道:“因為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將不在!”
無盡的陰雲聚集在天空中,平壤城外十幾萬大軍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這雲太濃,太詭異,竟令正午的天空陰沉得就像是傍晚一樣。唯一鮮明的,是卓孫的笑容。
卓王孫霍然回首。
安倍睛明身子一震,卓王孫的目光鎖定他,微微一笑。
“關白大人,做好死的準備了嗎?”
安倍睛明大吃了一驚。雖然他早就與卓王孫敵對,但卓王孫一直擁兵不動,除了平壤之戰與碧蹄館之戰外,幾乎都在極力避免與倭兵的衝突,儘量和談。
為何此時突發此語?
這句冰寒的話卻像是一簇火,點燃了吳越王在他心中埋下的種子。
第三人嗎?
靠第三人就能打敗偉大的日出之國,而不屑將我們當成是對手嗎?堂堂戰國惡鬼之師,橫掃高麗的無敵軍隊,真被人如此忽視?
安倍睛明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冷笑。
“卓先生,你不是一直在扶植第三人嗎?怎麼,終於肯出手了?”
羽扇輕搖,笑對怒氣勃發但又冷靜如桓的魔王:“你終於發現,所謂的第三人是不存在的嗎?”
“只是不知道,你配不配做大日出之國的對手?”
卓王孫抬頭望天。
“很好,我喜歡敢於平靜赴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