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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能如何呢?看到此刻的她,他快意麼?
他低頭,交叉的十指觸到額前,微微苦笑。
四周寂靜無聲,只剩下最後一線光明在房間中游移,照出他如冰玉鏤刻的側容。卻第一次,顯得那麼疲倦。
他緩緩起身,嘆了口氣:〃我也厭惡了這一切。
〃我已為你準備好一場偉大的戰爭,亦是你體面的葬禮。
“從此,所有的恥辱都一筆勾銷,你名垂清史,萬古流芳。億萬子民為你麻衣喪服,痛聲哀哭。而我,得到我想要的回報。”
他默然片刻,輕輕嘆息。這嘆息中有淡淡的悵然,為這荒唐醜陋而悲涼的一日,畫上中止的符號。
“然後,這一切就結束了。”
他轉身離去,空氣中最後的日影,也隨他的離去消逝了。整個房間終於完全淪入了暗夜的懷抱。
風停雨歇,巨大的虛生白月宮靜如永夜。
黑暗中,公主緩緩的點頭,她眼中的光芒,宛如冰冷的星辰:“你放心,我會好好活著,活到你給我準備的葬禮上。”
一夜驟雨初歇。天地開闊,空氣清新,仲夏的初晨,太陽還沒有變得灼熱時,是一天中最愜意的階段。
卻彷彿孕育著風暴即將來臨前的寧靜。
公主靜靜地坐在窗臺前,夏日的風已相當溫暖,她卻只感到清寒刺骨。她蜷縮著身子,身上的衣衫凌亂不堪,沒有絲毫溫暖。
已經整整三天,她沒有喝一口水。只是怔怔地望著窗外,一動不動。
窗外,雨急風驟,又漸漸消歇,她的眼睛,卻似乎從沒有閉過。
身後,是那個黑沉沉的紫檀立櫃,她就倚在這個櫃子上,臉上掛著恍惚的微笑。
門,輕輕被開啟了。
一隊隊宮女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將手中託著的東西放在公主面前,隨即慌忙走了出去。
綾羅綢緞,奇珍異寶,頓時,將公主映襯得像是在雲中一般。
公主一動不動。這些,於她,已沒有了半分意義。
“該是你出征的時候了。”卓王孫的聲音淡淡傳來。
公主震了震:“出……出征?”
她喃喃地重複著,這個詞彷彿喚起了她許多回憶,令她暫時清醒了一些。她慢慢扭過頭,深陷的眼眶發出森冷的光芒,直勾勾地盯著卓王孫。
極度虛弱的身體幾乎無法負荷這個簡單的動作。她倚靠在木櫃與窗欞間,彷彿一隻斷了線的木偶,輕輕喘息著。只要一陣風,她就會跌倒下去,在他面前裂為支離的碎塊。
卓王孫一把將她拉起來,徑直拖到妝臺上,揭開大大小小的妝盒,擺在她面前:“起來,打扮得像一位公主,去履行你該做的事情。”
該做的事情?
如果,她還有一件該做的事,那就是天下縞素。
這也是她來到這個國度的目的,她的父皇跟卓王孫訂立的契約。
她笑了。是的,為什麼不局長行呢?她已經被賣過幾次了,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力。只能被蹂躪、羞辱。
她望著滿地珠翠雲裳,她認得這一切,那是她曾被許為日出男的 皇后時所準備好的一切輝煌的衣裝,豐厚的妝奩,足以匹配一位公主,或者一國之後。
可惜,她配嗎?她還有高貴、風華、榮耀、尊嚴嗎?她只有一身屈辱,遍體傷痕。
她的心忽然一震,彷彿燃燒起來。
她還剩下什麼?如果屈辱與傷痕是她唯一擁有的,她也要用它們做武器,刺入兩個人的心裡,讓他們永生難忘。
一個叫楊逸之。
一個叫卓王孫。
望著鏡中的自己,她慢慢地笑了。
“讓我死可以,但我要死在一個人面前。”
“楊逸之!”
她猛然站了起來,極度憔悴的身體卻被一股慘烈的力量支撐著,逼視著卓王孫。
卓王孫凝視著她。她的決絕在他看來是多麼可笑。
為了見心愛的人最後一面嗎?
為何不能成全呢?
他淡淡道:“我答應你。”
陽光緩緩升起時,平壤城的大門開啟了。
首先奔出的是十二匹桃紅戰馬,馬上騎著十二名窈窕少女,卻都穿著桃紅的戰裙,英姿颯爽。她們手中拿著淨瓶,用楊柳枝挑著瓶中的甘露,灑在道路上,騎馬穿過城市,一直向對面七里地的平原處而去。
那裡,戰雲滾滾,旌旗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