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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氣消了才饒過春草,也不想想若此時放過了,當初又何必下狠手?
娘子分明已經徹底對郎君冷了心腸,沒了妒心,想起春草便也覺得無趣了。
碧絲細想想,不由在心底長吁。娘子她……還這麼年輕。
這一天註定不同尋常。
絳城亥時閉坊,道路熄燈熄火,禁車馬賓士。然而這一夜剛過子時,卻有一隊人馬持著火把來到了上坊中軍府門前,叩響了大門。
外院守門的開了門,就被推到一邊,駭然地看著這些把住了門口武裝齊備計程車兵。為首幾人身穿玄色宮甲,頭戴護額玄帶,腰懸錯金佩刀,竟然是掌管掖庭守衛,人稱內金吾的內廷衛!金吾衛掌國君禁衛、扈從等事,而內廷衛掌掖庭禁衛,以及宗室典司刑獄,大多數為寺人,由宗正領首。
可以說,朝臣懼怕金吾衛夜半出現在家門口,宗室怕的卻是內廷衛。
如今這樣的內廷衛,竟然出現在了中軍府!
門口的動靜驚動了守在內門的親衛部曲,紛紛持戟開門。
內廷衛中為首一人上前一步,道:“內廷衛奉命請大將軍前往虒祁宮,爾等切莫阻擾。”說罷取出國君手令示意。
今日輪值正是乙簇,他自親衛中走出,雙手接過手令掃了一遍,就道:“請大人在此稍後,卑下這就去告知郎主。”
那為首之人身量頗高,肩膀寬而挺,眉眼細緻,目光卻十分冷,聞言只微微頷首,收回手令往一側站立。他揮揮手,一干內廷衛便分向兩側,手中火把熊熊燃燒,炸裂聲在寧靜的夜晚讓人不安。能指揮內廷衛,穿著又不是宗正官服,只能是左右內廷令,竟然也是個寺人!
乙簇轉身往裡走,路過同伴使了個眼色,其餘親衛便換了隊形,隱隱護住了內門。他一路疾行,心知怕是秋狩那日的事事發了,不過也不曉得因何拖了這許久。
趙諶卻在他到之前就知道了前門的情形,已經起來穿朝服了。
“阿父……”趙元迷迷糊糊醒了,小肉手揉著眼睛坐起來,“天亮了麼?”
“天還早著,”趙諶原本緊皺的眉立刻鬆開,神情也顯得尋常起來,“阿父有事外出,你快繼續睡吧。”
趙元卻沒有像往常中途驚醒時那樣倒頭就睡,反而連剩餘那一絲睏意也立時消散。他放下手,仔仔細細看了自己老爹一眼,小臉頓時變得嚴肅。
“阿父,你這是要去宮裡嗎?今日不是不用上朝?”
這會兒倒敏銳如斯。趙諶眼裡閃過無奈,低頭任由立秋替他整理腰帶和配飾:“為父是去宮中,秋季有祭典須護衛,不過一些公務罷了。”
趙元當然想到是不是和王姬有關。可是一來他那日被甲遜抱走了,沒瞧見他爹是怎麼整治王姬的,事後也沒人敢在他跟前嚼舌頭談論趙諶,只以為他爹必然讓王姬下了面子,二來他們自營地回來幾日國君都未曾召喚,總不會隔了幾日突然不爽召他爹進去折騰吧。
他心裡突突的不安,又找不出什麼理由。
“我、我想和阿父一道去!”最後只得歪纏。
趙諶如今只要是把趙元和虒祁宮聯絡到一處就著慌,聞言立刻就把臉拉了,唬道:“莫要胡鬧!也都長這樣大了,該懂點事!”
這話對趙元而言,大約算是很重的狠話,他驚愕地看著自家爹,小臉蛋帶著一絲委屈不解。媽噠,吃錯藥了嗎老頭!立刻翻身屁股一撅,模仿沙鳥把頭埋進被子裡不說話了。
趙諶吃這招足有五年,早就可以做到視而不見,偏今日不同,他又怕趙元瞧出來什麼,又對趙元百般放不下心,整理衣服的動作都顯得十分無措。時辰不早,他只得轉頭囑咐立秋:“一會兒讓他翻了個身,小心膝蓋,別悶著了。”
立秋擱了手,又從旁邊取了個小小的包裹遞給他:“這是昨兒晚上才做的米團,郎君路上且墊墊,萬不能餓了肚子。”
趙諶接過去,又壓低聲音對她說道:“我此去不知是吉是兇,你千萬看好阿奴。”
立秋神色鎮定,正經行了伏禮:“郎君且安心,奴會守好了木樨園,守好了大郎。”
趙諶看了她一眼,又回頭看看兒子,就大步走出了內室。
立秋伏在地上半天沒起身,額頭抵在萱席上怔怔地盯著面前細緻的紋路。她心裡很亂,哪怕只是從旁人那裡聽來,也曉得那一天有多麼驚心動魄。高貴的王姬被郎君踩在腳下,就如同趙王室的臉面被郎君踩踏,國君若從王姬那裡知曉了,怎能饒過她家郎君?
萬一……萬一這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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