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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抬頭見是大殿,直通了二門,二院當中一個青銅貯焚香爐,正面便是祠堂。右手一個小門兒,惠兒指道:“住人的小院兒。”妙玉點點頭兒,繼續往裡走去。過了祠堂,忽見風吹松柏,小道兩旁石像林立,樹木蔥蘢,松骨錚錚,柏聳入雲——正面便是玉家墳塋了。丈餘的石牌立在眼前,其後的土饅頭裡卻是空空如也。妙玉將罐子恭恭敬敬放下,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臉上冷冷的,心中不由得想:自己竟連一處死的地方都沒有,姓了二十幾年的玉,卻入不了玉家的土饅頭。父母近二十年的緣分,卻都客死異鄉,一個,屍骨無存,只能將些衣冠葬在這裡;一個,總算是落葉歸根——也是也不是,細想起來,女人多是浮萍,原有的根早斷了,這裡的殘線,姑且認作是根罷了。
“此事算是了了。”松柏嗚嗚咽咽的,吹著冷風,妙玉的聲音似有似無。
惠兒將她扶起,道:“小姐不必傷心了,擇個日子將太太老爺合葬了,也算全了小姐的孝心了。”
“嗯。”
妙玉起身,惠兒才見她臉上並無一點淚痕,仍同方才剛見時一樣,不起波瀾,叫人只想敬而遠之。二人沿著舊路出來,穿過走廊進了小院兒裡。入門兒一座石屏,轉身過去見一院的花花草草生得繁茂、修得又精緻,妙玉不覺多看了兩眼,惠兒笑說:閒來無事便專心在這上頭了,這裡頭就它們最有生氣了。
“你也該為自己做打算了。總不能一輩子守在這裡。”
二人說著走進了屋裡。
“做戲要做全套,那年也是為著叫人信服,才守在這裡。做戲尚且如此,如今太太真真兒歸了位,我哪有就走的道理?”
因不知妙玉來,這裡還是灰鍋冷灶的,現成的茶水都沒有,惠兒叫妙玉坐了,自去燒水烹茶。妙玉見榻上零落散些針頭線腦,便在床邊坐了,手一伸不覺探到一樣硬物,順手拿起來看,原是一柄魚腸短劍!
☆、浮華落盡後 自有晚來福
卻說妙玉無意摸出一柄劍來,不禁感同身受,孤身一人由京城到蘇州,素裝清容,一路以謹慎之心行事,拼死之態度日,所幸並無差池。可想惠兒姑娘孤身一人守在陵中是怎樣的日子了。思量間,惠兒已端茶進來了。
妙玉問道:“你這是防賊的?”惠兒笑收了劍,說:“雖說這墓建得省儉,只怕有眼錯膽大的進來,也好有個預備。”
無個家人依傍,又無個男子庇護,生時難易相同,活法卻大異。惠兒一心為主,有些話恐不好說出來,妙玉便問道: “鬱公子求你你為何不應了?他倒是一個好人。”這都是玉家敗落前的舊事了。惠兒順嘴說道:“老爺原來不好嗎?”妙玉怔住,父母的舊事,不好再提,又問道:“他可還是等著你的,你便忍心看他苦等?”惠兒笑說:“沒什麼忍心不忍心,過上一二年,對我這份心死了,娶了別人,還不是一樣?”
“你何苦呢?”
“我倒是不苦,你們這些動了情的才苦。”
此話一出,妙玉忽明白醍醐灌頂四字!眉目散開,長嘆一口氣,惠兒倒是有慧根的。
惠兒自悔失言,怕妙玉傷心,又說道:“這裡不是小姐住的地方,太太還存了一些體己錢,小姐若是往金陵去,也帶著,將來好做嫁妝;若是一時不願去呢,咱們便買處小院兒,再買兩個丫頭。玉家沒什麼人了,遠些的親戚走動走動,將來也算有個孃家人了。”
妙玉淡淡笑說:“你只替別人想著周到事。你自己心裡就沒個念想?”
誰能沒有念想?沒念想無牽掛便不願留戀這世間諸事了。惠兒道:“原來的念想是太太,如今,不還有小姐嗎?等到小姐嫁人,我還伺候小姐,伺候到小姐做了太太,做了娘,做了老祖宗,直到百年……”
妙玉聽著,心裡可憐起惠兒來——她原來不是看得通透,只是怕了做妻做母的身份,一輩子,總是做個丫頭為別人活的命。自己是經了事的,該爭的也爭的,該得的,卻是得不著了。
惠兒是看著別人的事,量自己的命。
冷風吹進來,惠兒才想起來一扇窗還開著,忙去關了,不經意將窗外伸進的半朵梅壓在窗中了。妙玉看得真切,卻再無憐花之心——花如人,生得鮮豔奪目的,枝高花碩的,便早早被風刀霜劍斬落了;生得默默無聞低眉順手的,慢慢枯了,也是隨風隨土化了,明媚幾時終究是憑著風雨的。這心思越想越沉,惠兒的話一點兒沒叫她生了入世的心,反叫她看穿了世態,再無牽掛了。
妙玉嫁琮王爺的事惠兒一點不知,如今只當她還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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