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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的時候,看見天上的月亮,太陽沒下山的時候,月亮是蒼白的,像個薄薄的影子。
沈青嵐忽然想起“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詞句,又想起從前與孟懷淵下了孟氏學堂後去街上買糖人看花市的情景。那時候,孟懷淵對他說了這兩句某著名文人新作的詞。他一直以為這兩句詞形容的是幸福快樂的情景,正如那天他跟孟懷淵在街市上暢遊的時候所感受到的那樣。
幾年後,在卓家西廂的小院子裡,翻最新詞書的時候,才看到,原來這兩句在整首詞中,根本就只是一個片斷而已,幸福快樂的片斷,而整首詞所敘的,是一個追憶往昔幸福的失意故事。
腦海中不由又想起前些年在江南流傳很廣的兩首《釵頭鳳》,跟孟懷淵一起欣賞過,據說一首題在山陰沈園的照壁上,是本朝一位著名詞人所寫,另一首是其已休前妻所和,說的是他們自己的悲情故事。
沈青嵐沒到過山陰,更沒去過沈園,只是自己姓沈,對沈園便先入為主地有了個好印象。及至讀到那兩首詞的時候,除了覺得詞作上佳,表情深刻之外,別感不多。
此刻面對著這滿塘荷色,這兩首詞作卻是自然而然地從記憶裡流瀉出來。沈青嵐不由得輕念出聲,“紅酥手,黃滕酒。滿城□□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世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念出來之後,心裡感思較多的,還是第二首,那個悲情女子所和的那一首。將那首詞在口中反覆吟誦了幾遍,眼淚終於漫眶而出,他彎下、身,把臉埋進臂彎裡,低低地啜泣起來。
壓抑的哭聲悶在衣袖裡,好像仍舊堵在胸腔裡一樣,有低低的震顫,還有鈍鈍的疼痛。
此刻的他,躲在池塘邊這個少有人來的地方,咀嚼著別人的詞句,品嚐著自己的心事,流著自己的眼淚。
有那麼幾個瞬間,沈青嵐覺得自己附身到了那個女子身上,真實地體會著她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和今宵非昨物是人非的刻骨遺憾。
沈青嵐不知道,作為一個無力反抗的弱女子,接過那一紙休書之時,她對前夫,在那山似高海樣深的情意裡有沒有一絲埋怨,但此刻,他卻在自己的心裡品嚐到了那麼一點點夾雜在苦澀抽痛裡的異味。
但也只是一瞬間,那點異味便被稀釋在苦澀裡,消失不見。如果那個女子還能有一些埋怨的話,那也是因為她與前夫曾經有過的兩情相悅恩愛彌深的美好歲月,那是終其一生都無法忘懷與抹煞的。
而他對孟懷淵,從始至終都是一場來不及說出口的暗戀。那些美好都只存在於想象裡,還來不及變成現實,就已經失去了成為現實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點異味也便如無根的浮萍,根本無所可依,無處可託。
只能怨造化弄人,只可怪人生無常。
那麼多的愛戀與思念,都只存在於自己心裡,孟懷淵毫不知情。兩個人的遺憾,也許最終都只在他一個人心裡,兩份撕心裂肺,也只能由他一個人來承受,沒有人能替他擔上分毫。
最殘酷的事情莫過於此。
兩首釵頭鳳在心裡反覆吟誦,他渾身無力地滑坐在岸邊的石板上,手捂著胸口,俯下、身去,痛徹心肺。
真願如那女子一般,寫下滴血的心事之後,就此香消玉殞,用死亡來徹底洗去一身風塵,滿心遺恨,重新開始下一個輪迴。
可是在他而言,連這都成了不能夠的願望。
只能繼續揹負下去。
只是,原本清晰堅定的心,如今卻被這還沒成為現實的情景切割得片片碎裂,翻攪成一團亂麻,要怎樣才能繼續揹負著走下去,已經成為一個難題。
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的灌木叢邊響起腳步聲,片刻後,一雙手從背後穿過腋下,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沈青嵐渾身無力,跟隨那雙手的力量靠進一個強健的懷抱。
他閉著眼睛,徹底不想再去理會身外的世界。
卓天屹把沈青嵐抱進院門,卓世安帶著一眾下人趕上來,看見他懷裡的沈青嵐,鬆了口氣,正欲說什麼,卓天屹開口,“公子找到了,都退下吧。”
卓世安道了聲“是”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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