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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得張涵若閨閣,那些喜娘自扶沈珍珠坐於床塌上,在旁人看來,新嫁娘已準備妥當,羞澀等候花轎。
“我看看張姐姐今日漂亮不!”薛鴻現的聲音在室內響起,沈珍珠的大紅蓋頭微微一動,薛鴻現正要揭開蓋頭,喜娘在旁斷聲呼道:“薛小姐,千萬不能!”
薛鴻現指蓋頭的手停滯,俏臉帶著不解,偏頭問喜娘:“為什麼?”
喜娘哎呀呀的一笑,將薛鴻現的手拉開,笑道:“新嫁娘的紅蓋頭,必須得新郎官來揭,薛小姐若是掀了,最不吉利!”薛鴻現一吐舌頭,又道:“張姐姐和我說說話總行吧,張姐姐你怎麼一聲不響的坐著,不理鴻現?”
喜娘忙道:“新嫁娘累了,薛小姐別驚擾她。薛小姐今日是伴娘,也須好好打扮一番。”
薛鴻現笑逐顏開:“我也要打扮嗎?”見喜娘認真點頭,叫道:“好,好,好,快幫我打扮漂亮一些。”
喜娘道:“薛小姐人生得好,怎麼打扮都美,請小姐隨奴婢去別室梳妝。”已然輕輕巧巧支開薛鴻現。
“吉時已至!”隨著室外司儀高喝,兩名喜娘一左一右將沈珍珠攙起便往外走,一名喜娘還對薛鴻現道:“薛小姐,快些跟上啊,別誤了時辰!”
薛鴻現“啊”的答應著,半懂不懂跟在沈珍珠身後。
別苑正門,安慶緒紅袍高馬,薛嵩為迎親副使,策馬立於安慶緒旁,身後花轎錦簇繁美,鞭炮聲和喜樂聲喧天而作,隨行人員孔武精神,綿延逾坊,陣勢極為壯觀盛大。眼見張涵若的父親張成明、兄長張保越邁步在前,新嫁娘被扶攙著在後,均由府門而出,安慶緒目中神色依舊清泠,一言不發的坐於馬上,那淡然神情與今日的喜慶氣氛十分不符。
張保越長相粗魯,年過三旬,渾沒有張涵若一絲半點氣質,上前大大咧咧打了個哈哈 ,對安慶緒道:“老弟,咱們現在真成一家了!”安慶緒瞟他一眼,嘴角微微上翹,算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並不答話。
張保越討個沒趣,頓時火氣上衝。張守珪鎮守幽州多年,平定過契丹可突幹及其餘黨叛亂,昔日任監察御史佐哥舒翰守潼關的當朝大詩人高適所作詩云“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即是極言張守珪當年的功勳。張守珪雖故去多年,但張氏在幽州根基深厚,向來為所欲為、姿意行事,無人敢有仵逆,故而氣焰囂張。張保越極是火大,被安慶緒所為嗆著面子下不來,滿面絡腮鬍子一翹一翹,臉漲得通紅;眼珠瞪得快掉下,隨手朝身側石獅獅身重重一拍,力道奇大,所拍之處石料碎斷,竦竦的墜落粉屑,似是朝石獅喝罵道:“他孃的,小畜生妄自尊大,我還奈何不了你?”
安慶緒目光一凜,扔鞭下馬,趨近喝問張越:“你罵誰?”
張保越滿不在乎的雙目向天一翻,叉腰答道:“小畜生問誰?”張保越之父張成明在旁聽著,他手握重兵,慣常飛揚跋扈,別說安慶緒,連安祿山也並未全然放在眼裡,象這樣的爭吵鬥嘴,往日他只會推波助瀾,隨張越去鬧。但今天日子不同,此番鬧得實在不象話,急喝道:“越兒住口!——”
“口”字還沒落地,聽張保越“啊”的一聲,聲音短促而凌厲,尚未反應過來,面上猛的一激,有羶腥之物濺得他滿面皆是,他隨手朝面上一拂——滿掌鮮血!胡亂拭開眼簾血跡,霍然見安慶緒長劍浴血,收劍蔑然一笑,手指輕彈劍身,發出“錚錚”之響。張保越胸前破了個大洞,血如泉湧,雙目圓瞪,臉上渾是不可置信,“蹬蹬蹬”連退三步,慢慢癱軟在臺階前,一動不動。
“你——”張成明怒視安慶緒,這一驚非同小可,提袖就拔腰間劍,一摸之下 ,卻輪了個空——原來今日是大喜之日,他並未佩劍!電光火石之間,聽得安慶緒一聲冷笑,他驀的喉間一緊,一句話再不能說,昂天便倒於府門正中,“撲楞”掙扎兩下,立時氣絕身亡。
一枚精小細緻白羽箭翎猶在他喉間瑟瑟晃動。
十步開外,薛嵩搭箭引弓,又一箭其勢如電,直指身著新嫁娘衣裳的沈珍珠。那弓,那箭,均是精工巧制,正宜藏於袍裳之下。然而,再細緻小巧的弓箭,亦可是殺人的利器,陰謀的權柄。就好似再小再隱匿的慾望,亦可進則改天換地,退則傷人於無形。
這一箭,薛嵩對準沈珍珠咽喉而發,必要置她於死地。沈珍珠此際頭腦已全然迷亂,渾渾噩噩,毫不知周遭發生何事,只因兩名喜娘攙著呆呆佇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