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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造訪內宮,可汗所為何事?”沈珍珠淡淡抬眸,語調沉靜。
默延啜沒有立即答話,他微眯著眼,彷彿要籍著月光將沈珍珠形貌看個仔細,良久,終於開口,聲音雖低,然卻沉穩有力:“我飛馳兩月有餘抵達洛陽,尋覓昔日的廣平王妃、今日的楚王妃,只為向她討取一項承諾。”
沈珍珠一怔,一時想不起來,愕然道:“甚麼承諾?”
默延啜揮手如電,指向李婼:“你可記得當年,你求我由安慶緒手中救這位和寧公主,曾說過些甚麼話?”
剎時間往事如電光火閃。
那年在長安城外,在馬車中,她曾對他說:“……只要你救出德寧郡主,你可跟我提任何要求。”
他成功救出李婼,在篝火畔,他曾經再不願提這個承諾,而她執拗的說道:“我會記得的。”
實際上,她幾乎已經忘卻了這個承諾。
然而,今天他舊事重提,她也必須履行承諾。
她微笑一下,問道:“那可汗想要珍珠怎樣履行承諾?”
默延啜爽然笑道:“好!我知道沈珍珠重情守諾,決不會食言。你聽好——我要你今晚就隨我離開皇宮,離開楚王!”
李婼大驚,蹦下床,直面對著默延啜嚷道:“你痴心妄想!”又轉身拉住沈珍珠的手:“嫂嫂,你別受他威脅,當初他救的是我,大不了我賠命給他,不能跟他走!”
默延啜似乎未看見李婼此人,眼盯著沈珍珠,繼續說道:“我的話還未說完:我只要你今晚隨我離開皇宮和楚王,並未說要你今後便必須跟著我。你只要離開皇宮和楚王,此後天空海闊,你願去哪裡就去哪裡,默延啜決不阻擋干涉半步!”踏前一步,眸深如海,對沈珍珠道:“你允諾過我的。只盼你能割捨得下,只盼我今日之舉,不是強人所難。”
沈珍珠心懷觸動,目視面前之人,此際方全然體察他深情所在。雖然此生無奈只能辜負,可此次他的心意,或者也恰好合乎她的心意。
她低眉思索頃刻,終於抬頭莞爾一笑:“好。你稍等片刻,我披上外袍後便隨你走。”
默延啜欣然點頭,只覺有此一刻能與她心意相通,亦然無憾,遂背身而立等候。
李婼卻是慌了神,見沈珍珠下床不急不緩的挑燈穿衣著裳,正是要離開了。她急得了不得,又不敢大聲叫喚宮女侍衛,只抵住沈珍珠勸道:“嫂嫂你別一時模糊啊,你是怪皇兄這麼久不來看你問候你麼?你可知道你一病不起,吐了那樣多的血,皇兄有多傷心難過嗎?你可知道,皇兄這三個月來一步也未離開洛陽,他怕你見他後再增傷心氣惱於恢復不利,特意躲著你,每日只在你睡熟後悄悄看你幾眼。這樣的用心良苦,就算他有再多的錯,你不能諒解他麼?”
她說這句話時,沈珍珠正坐於妝臺前將最後一支簪插入發中,這支簪似乎甚為鋒利,她手指微痛,想是稍稍刺中指尖。她狠狠閉上眼,又狠狠睜開,扭頭笑對李婼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在李婼愕然驚詫間,已從枕下拿出一封信箋遞給李婼:“留與俶的書信,我早已寫好,煩你交給他吧。”
款步走至默延啜身前,道:“我們走罷,以你的本事,該當不驚動侍衛?”
默延啜一笑:“那是自然。”
李婼扭住沈珍珠衣袖,幾乎要哭出來:“嫂嫂,你不能走,我不准你走!”
默延啜變色道:“公主若再要如此,別怪本汗不客氣。”
沈珍珠嘆口氣,執住李婼拉扯她衣袖的手,道:“婼兒,我真的要走了,記住我今日對你說過的話。”
李婼無聲抽泣,拉扯沈珍珠衣袖的手終於漸漸鬆動,沈珍珠惻然摟摟李婼的身軀,對默延啜說道:“走。”
“轟通!——”內室大門一聲巨響,被人由外一腳踹開。
此時悽風呼嘯,室內燭火被愈壓愈低,裡外一片黝黑,只能瞧見一團黑影佇立門口。忽的火苗乍閃,藉著跳躍的昏黃光芒,正映出李俶的面龐,鐵青裡帶著猙獰,眸中像是被點燃了一把烈火,嘶燒著要吞噬一切,怒氣與威嚴都已臻極境。
李婼情知不妙,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皇兄這般模樣,在嚇呆的同時喚出一聲:“皇兄——”眼見李俶身後室門中開,急忙上前掩住室門,回首道:“皇兄有話好好說……”
話音未落,卻見李俶通通上前兩步,看不清怎樣出手的,聽見“啪”的一聲脆響,沈珍珠一個踉蹌,已被他摑倒在地。
“李俶,你混蛋!你竟敢動手打她!”默延啜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