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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
肩輿行得不緊不慢,至永福門停下,需步行數十步方至重明門。沈珍珠行得極緩慢,一步比一步艱難,卻執意不讓身畔宮女攙扶。待行至重明門正門處,見慕容林致與薛鴻現並一輛馬車正等候著她,她腳下一軟,慕容林致與薛鴻現雙雙奔上,一左一右將她扶攜住。
沈珍珠抬目望那九重宮闕,宮門幽深,天闕如雲,漸的在她面前失去色彩,她喘息道:“快,扶我上馬車。”
馬車行進速度平緩,沈珍珠只覺眼皮深重,渾身上下無一絲點兒氣力,隱約有些微溫暖的陽光透進來,又有一滴淚滾落到臉上,她喃喃道:“鴻現,別哭。”
聽見薛鴻現稀里嘩啦拭淚的聲音,“你怎麼知道是我哭,不是慕容林致呢?”
沈珍珠勉力一笑,“當……然,林致……是我見過……最了不起的……女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學她。”手上微暖,聽得慕容林致說:“你也是我最敬佩的女子。”
沈珍珠笑著搖頭,只是嗜睡如命,昏沉沉偏頭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馬車輕晃如搖籃,便朦朧問道:“我們……到了哪裡?……有沒有……出長安城?”
慕容林致道:“還沒出長安城,到曲江池了,不一會兒便可出長安。”
沈珍珠彷彿身上來了些氣力,“曲江池?”她徐徐艱難的睜開眼,“扶我下去,我想看看……”
慕容林致與薛鴻現對視一眼,喚馬車停下,兩人合力將沈珍珠扶出馬車,半躺在曲江池畔的草地上。
五月裡的曲江池畔,酷熱難當,惟有瘳瘳數人遊玩賞樂,間歇偶而傳來少女嬌美天真的嬉笑聲。
沈珍珠依依睜目仰望,說:“天,真藍啊。”
若干年前,曲江池畔春如織,她與素瓷、紅蕊相伴遊樂。一切的緣起,都在這裡。前承起合,彷彿一夢。
她恍惚聽到半空中有人吟誦詩句,綿延不絕,縈繞天地,竟絕似她當年清越的聲音:“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她聽到安慶緒說:“不知十年後再遊此地,該是如何。”
默延啜說:“我回紇王庭之門,永遠為你敞開。”
流光溢彩的輅車旁,李俶陡然伸手挽起她,說:“有我,別怕。”
“俶……”她徐徐吐出最後一個字,眸光黯淡,唇齒抿合。慕容林致與薛鴻現無聲飲泣。
馬車的車伕一直是背向而坐的,此際緩緩回頭,走下馬車,摘去頭上的績巾。
慕容林致抬頭,哽咽著喚道:“陛下。”
他半跪下來,將她緊緊納入懷中,下頜抵著她的額頭。
他的心從此不再疼痛。
這顆心,隨著她的離去,行將就木。
尾 聲
寶應元年六月初八晚,時任司空、中書令的權臣李輔國被刺死於宮外私邸,身首異處,次日晨,人頭被奉於泰陵外叢草堆中,為守陵衛士發現。
寶應二年正月,史朝義敗走范陽和廣陽,朝降唐的守將所拒,只得北入奚、契丹,行至溫泉柵,唐軍追至,走投無路之下自縊於林中,歷時八年的安史 之亂遂至此終結。
大曆十年六月,獨孤貴妃薨。
十四年三月,汾陽郡王郭子儀幼子尚昇平公主。
十四年五月,代宗李豫病篤。二十一日,於大明宮宣政殿宣遺詔,令太子適監國。
是夕,李豫移駕宜春宮。
宜春宮雖位處太子東宮,然已被封閉十七年,軟榻抬入時,惟見蛛網結塵,鸞鏡蒙灰,不時有灰末由殿頂、樑柱沙沙掉落,宮女內侍只是屏息不敢發出任何聲響。抬至內室,內飛龍正使嚴明無聲無息揮手,一干人等皆斂息退下。
李豫躺在明黃耀目的軟榻上;緩緩的喘著氣;低聲如自語:“沒料到,朕,竟然讓她等了一十七年。”
嚴明雙鬢早已染就白霜,他環目四顧,眼眶微熱,說道:“娘娘一直在微臣心中。也在許多人心中。”
李豫似有所感,嘆息道:“可惜了素瓷,朕對不住她。”
“貴妃始終以為沈後孃娘不肯原諒她,一切是她的錯。為著當初娘娘一句‘魂歸太虛之時相見’的戲言,竟會傻到認為自己之死會令娘娘回宮見自己遺骸一面,可以讓娘娘與陛下重新‘相見’,居然在正值盛年之時,飲藥自戧!”嚴明感慨,“她的這片心,也不枉陛下冊她如此尊貴的位份——”
李豫倦怠的闔上眼,過了一會兒,又低咳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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