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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沉聲道:“你……不適合學劍。或者說,我不知道,劍,是否適合你。”
雪落在白羽的酒杯裡,旋即泯滅無痕,她低著頭,沒有讓陌寒看到她此刻臉上的表情。
某種沉默,荒蕪的曠野裡湧動——她在等他的解釋。
“殺人的劍法,只有生死之間才能領悟,如果你學會,白羽,還會是白羽嗎?”陌寒的語氣,帶著令人動容的冷意,那深邃的眼神裡像是積鬱的陰雲下驟然反跳的落日餘燼。
“學會了殺人之劍的陌寒,還是陌寒。”
白羽的聲音很輕,輕到觸動了陌寒那些久已遺忘的記憶。
“你會為執劍痛苦。”他默默合上眼眸。
“我已為無能痛苦。”她緩緩仰起臉龐。
“它們不一樣,小羽,當你拿起劍,你必將捨棄一些東西,面對一些不得不去面對的抉擇……我希望你能留住一點東西,哪怕是,為了將來不後悔。”
陌寒垂目,看著空空如也的酒杯。火塘溫暖的熱氣,燻散了靜靜墜落的雪花。酒氣迅速在他消瘦的臉頰上染開,在火光中一片緋紅。
“保留無知和無能的天真?那不是真正的天真,師父,它脆弱就像水面上的泡沫。”白羽詞鋒忽然犀利起來。
“那是可以回溯到生命最初的東西……小羽。”陌寒長嘆一口氣,無聲地躺回樹幹,凝望著枝葉間那一片片飄雪的天空:“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有想過,真正超脫於時空之外的‘仙’,是怎樣的一種終極存在?”
白羽皺眉:“不是說……不到境界,不可妄言麼?”
“可以先求再證。”陌寒勉強解釋道:“先把你身上所有負面人格剔除,再來思考這種純粹的存在。對於有些人來說,可能一輩子都難以辦到,但你或許可以試試,你經歷的簡單,想法卻不少。”他又嘆了口氣,道:“想好了再告訴我。”
白羽低下頭,目光凝視著眼前這一簇跳動的火焰。烈火被韓子和的法力收束,沒有一絲煙氣飛出,在柴火堆垛中從容起舞,彷彿一場場轉瞬即逝生!
“……絕對理性。”白羽緩緩吐出四個字。臉色格外凝重。
“這要看你怎麼定義‘理性’了。說下去。”
“是絕對的理性。人世間的善惡價值觀,在脫離人類社會框架後,就是空中樓閣。”白羽皺著眉,彷彿語言很難表述她心中猝然湧起的思緒:“就舉一個例子——魏將軍以一座城市的毀滅,換回一百多萬人的生命。在末世危機前,或許是萬人唾罵的屠夫,放在現在,就是萬人敬仰的英雄。而箇中差別,只因一場危機。如果把眼光放之四方上下,千年萬代,輪迴眾生。只有絕對的理性才能支撐住這個龐大世界的價值觀。”
“你的想法很特別。”陌寒閉著眼睛,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關於魏將軍的評價,就交給歷史吧。或許十年二十年之後,你的想法,世人的想法還會再改變。”
“師父為何要問這個問題?”白羽問。
“你曾問過我,為何人類遭逢大難,卻沒有神靈伸出援手,如果他們真的存在的話。我在想,這個答案,不會是你想要的。”
“是什麼?”
“神看輪迴中人,如觀夢幻空花。我們,喪屍,乃至這一枝一葉,一鳥一獸,更甚至是這一桌一凳,都沒有什麼不同。想想末世危機之前,人類的發展造成了多少種族的毀滅?誰有資格指責‘神靈’袖手?”
“那它們何必存在?”白羽脫口而出。
陌寒卻笑了:“那你又何必用這種口氣?它們就像夜幕上閃耀的星辰,不論你抬不抬頭,它都在那裡;不論你是生是死,它也都在那裡。指引真正的超脫。”
白羽撇撇嘴:“那也算是超脫麼?把自己當做非人?”
“入無盡虛空如寂滅深定。麻姑見東海三為桑田,絕非妄言。你如果難以想象,可以把它看做一種比喻。當你每天睜開眼,人世間都已過了千百年,一切與你有過交集的人和事,都化作了歷史的塵埃,甚至無處可尋。再刻骨的愛與恨,也消退殆盡了。心中自然而生清明超脫之念。你還會把自己當做‘人’的同類麼?”
白羽心中一凜,忽然想起陌寒在地宮中種種經歷,一語不發。
而陌寒卻依然以一種平靜和緩甚至帶著一絲倦意的語氣道:“看著吧,很快,覺醒者就不會把自己當做弱小無能的‘人類’了。”
冷意從五臟六腑凝結,白羽忽然覺得壺中熱酒,亦是一片冰寒。
“……那算是超脫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