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曲清商深吸一口氣,拿起一塊布巾咬在嘴裡,倒了一碗濁酒,用發顫的右手端到左肩上,對準傷口灑了下去。隨即他從喉嚨裡發出一陣沉抑的痛呼,陶土的破碗從他手心滑落,跌在地上,磕出一個新的裂口。曲清商彎腰喘息半晌,嘗試著抬起左手,想要拔出肩胛骨上的斷箭。然而因為角度的關係,抬起手時繃緊的肌肉將箭簇牢牢卡死,根本紋絲不動。
猶豫了一下,他終於伸出右手,繞過肩頭探到背後,去夠那半截箭桿。然而他右腕筋脈已斷,幾乎無法握拳,箭又扎得太深,無力的手指只是從染滿鮮血而變得滑膩膩的斷箭上滑開。曲清商試了幾次都是失敗,終於一橫心,用手指順著箭桿探下去,一直摳進傷口裡,摸到箭鏃上的倒刺,把卡在上面的血肉撥開。
殷殷的鮮血登時湧了出來,順著他裸露在外的肩膀淌了一背,又在石頭砌的地面上滴滴答答地積了一小灘,雲隨風看了不禁渾身發麻。那道傷口深可見骨,箭鏃卡在肩胛骨裡,皮肉斜著撕裂開三寸長的口子——雲隨風忽然想起,當時正是自己一把捉住他的左腕,蠻橫地將他拽下了馬。曲清商摔下來時肩膀著地,想必箭尖也因此釘得更深了,加之長途奔波,傷勢惡化至此,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對方處理傷口的方式堪稱粗魯至極,簡直像是在虐待仇人的身體一般。但他並非不疼,哪怕雲隨風偏過頭去,依舊能聽到曲清商自行堵住的齒關之間,不斷地漏出急促的喘息聲。
這聲音令他不由自主地心顫,呼吸也跟著亂了起來。曲清商如今的慘狀,多半是因為先前與神策的一戰;可若不是因為他,神策或否追殺也不可知,幾人也未必會落到如今這般境地。
阿林悽慘的屍身、師叔決絕的背影、畫舫上遇害女子空洞的眼眸、春宵樓中的鶯歌暖香……一幕幕零散的畫面衝入腦海,雲隨風猛地一把拽住曲清商的長髮,近乎質問地開口:“他們都死了……為什麼你還活著。”
他的聲音很輕,卻透著咬牙切齒的意味。曲清商猝不及防,口中咬住的布巾掉落在地,被迫仰起臉來與雲隨風對視。這人一路行來,滿手血腥、罪孽難贖,腳下踏著百餘無辜性命,明明是最沒資格疼的一個,此刻卻滿臉冷汗渾身打顫,連目光都有些渙散。
“你在……恨誰?”
曲清商輕聲開口,嗓音嘶啞,卻是他慣有的五分譏誚五分輕佻的調子。雲隨風看著他水汽氤氳的眸子,終於一點一點地了放鬆手上的力道。那把染了血的長髮從他指縫間滑落,雲隨風任憑對方失去支撐萎頓在地,拾起一旁的小刀,面無表情地開口:“我來。”
。
曲清商順從地點了點頭,脫力般地長出了一口氣。雲隨風用打溼的布巾擦淨傷口周圍,又拿起小刀,就著燭火烤了,慢慢抵在箭桿上。他張開嘴本想提醒一句什麼,轉念又作罷,右手一按對方的右肩,左手執刀乾脆利落地剜進了傷口。曲清商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被雲隨風死死地按住,只聽“叮”的一聲脆響,箭鏃落地,連帶著血肉在地面上塗出一小片赤紅的狼藉。
血立刻從撕裂的傷口裡汩汩溢位,雲隨風攥著布巾狠狠地摁在上面,血仍是漸漸滲透出來。他趕忙拾起地上的藥瓶,咬開瓶塞往傷口上灑,奈何藥粉剛剛沾身,便被血衝散了。雲隨風只得把藥粉倒在布上,重新按住傷口。
“唔啊——”
痛喊聲衝破齒關,曲清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身子痙攣著前傾,又被雲隨風掐住右肩扳回來。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雲隨風手心裡的溫熱觸感漸漸緩了下來。他方小心翼翼地移開右手,重新給那深可見骨的傷口上了藥,又拿起另一塊乾淨的布巾摺好,牙手並用地從自己的袖口撕下長長的布條,開始包紮。
止血的途中曲清商先是掙扎得厲害,後來便逐漸不動了,現在垂著頭沒什麼動靜。雲隨風左手還按著他的傷口,右手捏著布條從他的腋下穿出,摟住前胸遞迴手中,道:“還活著嗎?”
一聲輕微的呼氣,曲清商的肩膀顫了顫,語聲低不可聞,卻還帶著一絲笑意:“小郎君……手法不錯……”
“看來是死不了。”雲隨風冷哼,手上的力道加重,把布條狠狠地捆了個死結。曲清商倒吸一口氣,頭猛地抬起來,身子也同時後仰,倒在了雲隨風的懷裡。
雲隨風直覺一般地想推開他,低頭看到他凌亂的鬢髮間露出的慘白麵色,又忍了下來。曲清商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動,吐出斷斷續續的話語:“路上……血跡……處理乾淨……兩個……時辰以後……叫我……”
他的話音越來越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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