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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鄙夷地哼笑了下,緊了緊我的手,莊重言道:“朕乃明君,你定能長命百歲。”
我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也作正兒八經地鞠躬致謝:“託皇上洪福。”
他怔了剎那,彎腰奪過我的手,箍得更緊:“朕就是喜歡你笑,你一笑,朕心裡就歡喜。”
山路難行,我以往雖喜歡上躥下跳,可現下領著他也不得不小心今生。兩人攜手相行百步,
找到一塊稍微平整的石板坐下。
幽暗中,百步外的梁九功叮囑不要靠近的小心翼翼配上鞍前馬後的動作令我不由得發自肺腑的哈哈笑來。
笑聲一止,梁九功一干人連影子都不見了。先前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這會兒也消停了,只聽聞滿山的樹聲和風聲。
無論何種樹木,風一大,聲音便摻雜在了一起,總是“嘩啦啦”的。我沉浸在這自然的風中,彷彿風從後背穿過前胸,又從前胸穿透後背,只覺骨子裡都透出了愜意。
他站起身來,抖一抖明黃金龍繡氅,在風中擲地有聲道——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②
凜冽的山風揚起他領前的四辮如意絛,翻動著金線光芒的大氅隨風沉重地拍打在他身上;清俊的臉上洋溢著無比驕傲的笑容,即便是這般碎星般的光芒裡,那笑容也燦爛如豔陽高照。梁九功趁機拜倒大呼“皇上萬歲”,二十名侍衛也齊聲大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幾乎能想象一月裡三藩平定時,他午門宣捷的盛況。
指點江山,意氣風華,可堪日月。
漫山遍野的豪情壯志久久迴盪,不知為何,我卻嫌它太過鼎盛。悄然行至他身邊,將他辮角的明黃紃子一根一根理順。
“冷麼?”他側頭問來,眼中仍盛滿了無盡的榮耀和自豪,那一句“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③”想必他也未曾聽見。
若有所思間,明黃金龍繡氅籠了過來,順勢將我帶入他懷裡。這猝不及防的親近已叫我有些手足無措,山氣裹著龍涎香卻是燻人心暖。頭頂傳來他溫潤如玉的聲音:“朕明白你要的是什麼,可朕給不了你承諾。在宮中,極寵便是極衰。你如此聰慧,應當明白朕的用意。”
我嗯一聲。
“朕不能許你什麼‘弱水一瓢’、什麼“願得一心人”、什麼‘山無稜天地合’之類的虛話。”他無比誠摯而堅定地握緊我的手:“朕唯一能許給你的只有這個。”
靜謐的夜空中只有他等候回覆的呼吸和我胸腔中一顆跳將出的心。他凝視我,目光中的堅韌穿透了夜空,灼得人慾語還休。
沉寂半晌,我輕輕嘆息一聲,抽身而立;緊摳手心的五指最終還是鬆開了,覆於他手上:“若是皇上真心,有這個亦足夠了。”
①出自明末詩人吳梅村之《圓圓曲》
②出自劉邦《大風歌》
③出自《古詩十九首》
作者有話要說: 天不永夜,夜不永闋。
與君相知,惜誓不絕。
☆、雛菊
這夜,過得極緩,最終靜得只聞風聲。他擁住我小憩的那刻,眼淚不知所以地掉了下來。回憶同現狀交織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梁九功他們候到了寅時前才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朝我行了禮,說道:“陌常在,皇上該是時候上朝了,您看這……”
“朕醒著。”他從我肩上豎起頭,抬手捏了捏鼻樑:“曹寅,你過來。”
先前的那名御前侍衛聞聲靠近,行至三步外已叩首“微臣在”。我見其不過二十左右,但也十分清秀,文雅已勝英氣。
“梁九功隨朕上朝,你護送常在回景陽宮後再來複命。”他叮囑罷,已解開如意結,轉身將大氅披在我背上,容不得我推辭雙手已按住了肩膀:“朕下了朝便去瞧你。”
行至神武門前,我已將大氅脫下。御製龍氅終究是太招搖了,我委託曹寅帶回去交給皇帝,在衍福門前同他分手。
景陽宮徹夜燈火,紫歌雖然沒有出現,想必今夜也睡不著了。我回到倚書房,行露欣喜之中誤將擱涼了的水拿來同我洗漱,不用言語,已知他們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高興。
而我,卻一宿無眠,總感覺一切都如夢如幻、如霧如電。
幸而太皇太后的讚揚已是無形之中賞賜的金絲保甲,即便各宮妃嬪對皇帝夜訪景山一事多有怨言,也不敢明著臉面挑釁,更別說要像以前那樣親自來景陽宮給我難堪。
經過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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