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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這一紙合同,任乃信帶著全家六七口人,把家安到溝裡,開始正式做他的建礦夢了。可是苦幹兩年,只修築了場地,掘進了幾十米,任乃信才真正感到了事情不那麼簡單,又四處尋找聯營夥伴,把全市著名的企業家米良田也拉了進來。米良田又投入近百十萬元,終於把煤礦建成了,誰知兩人都開始爭奪煤礦的主導權了。
為了奪回煤礦,任乃信一趟趟跑市裡、跑地區、跑省裡,甚至把狀子遞到了全國人大、最高人民法院。而就在這當兒,米良田見勢不好,又和大溝村達成協議,把全部股份賣給了村委會。村裡幾百號人,一看煤礦已經建成,一年的利潤就在數十萬元,立刻家家入股,戶戶集資,把米良田的股份全部買下,並憑藉人多勢眾,一擁而上佔據了煤礦,開始組織生產……
可憐任乃信忙活數年,沒想到煤礦競被村裡收回,一方面狀告米良田撕毀協議,一方面又要求村裡嚴格履行原來的承包合同……
市裡工作組幾次進村解決,都被村裡的老百姓趕了出來。市法院和地區法院為此已經六次開庭,既作過調解,也作過判決,只是一次也沒有得到執行。失望萬分的任乃信已經揚言,身上時時都揹著十幾斤炸藥,隨時準備和領導們同歸於盡……
汽車在塵土飛揚中顛簸,似乎隨時都可能翻車。從城裡到任乃信建煤礦的那條溝裡,要行五十多里山路。當狄小毛終於來到那座煤礦時,他的心真的被攫住了。四周全是怪石嶙嶙的大山,在堅硬的火成岩上,一個出煤的巷道和兩個風洞已經基本成形,並安裝了笨重的大鐵門。窯前的一個大平臺上,散亂地擺放著一堆堆架杆、磚石和水泥杆。
陪同的鄉鎮書記指著這個平臺說:任乃信這個人真能吃苦。這條溝本來太狹窄了,沒有施工場地,為造這個平臺,他就動了差不多兩萬方的土,是一塊石頭一塊石頭從溝底硬砌起來的,當初差不多幹了整一年……
由於雙方多次搶奪煤礦,鐵門早已被炸爛了,呲牙咧嘴歪在一邊。從門框上,可依稀看到市法院的封條。狄小毛跨進窯裡,撫著窯壁上風鑽和鋼釺鑿過的痕跡,不由得想起那滿山腰的一個個龍骨洞……
真的無法想象,一個目不識丁的老農民,竟能四五年如一日,傾一家一族之力,在這個荒無人煙的深山大溝裡,矢志不移建設一座中型煤礦,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耐力啊!
當他從新鑿的巷道里走出來時,已經被聞訊趕來的雙方農民包圍了。昔日空曠荒涼的大山溝裡,一下子車來人往,熱鬧非凡。不僅大溝村的男女老少幾百號人,都先後向溝底湧來,連附近十里八里的外村人,也很快聽到資訊,翻過山崖趕來看熱鬧了……
這些不明根底的外村人來了,看到溝底冰封的河床上圍滿了人和車,的確比趕廟會還紅火呢。中間是狄小毛和鄉里的兩輛車,其中一輛車上還閃著警燈,刺耳的尖叫聲響個不停……在車的一面,是任乃信和他的三個兄弟、全家七八口人,手執各種木棒、鐵鍬、洋鎬等,黑臉膛上汗水淚水和煤粉、灰土混和在一起,站在那裡就像…一群剛出土的青銅群雕……
在小車另一面,則停滿了村裡農民們運煤的騾馬車和小四輪,全村幾百號人,那些剛剛從地裡趕來、全身上下只有牙齒潔白的男人們,那些抱著娃娃、披頭散的婆姨們,那些拄著柺杖的老頭、老太太和跑來跑去的娃娃們,都好像充滿了深仇大恨,吵鬧聲、漫罵聲如雪片一樣劈頭蓋臉、無休無止……
太陽已越過中天,慢慢向西山墜去,斜斜的光柱從山崖上傾瀉下來,把大山溝和人們分割得明一塊暗一塊。不吃不喝,不走,不散,村民們和任乃信的對峙依然像拔河賽一樣僵持著。隨著夜幕的降臨,對峙達到了**。聽說書記被圍困,市公安政法部門派來了十幾輛警車,但所有幹警也都被村民們團團圍住,一下也動彈不得。
高寒山區,寒冬臘月,河床上的冰結得像鐵板一樣。經過一整天的折騰,執法幹警和狄小毛他們都精疲力竭,只好無可奈何地蜷縮在一輛輛車上,凍得瑟瑟抖。最苦的是那些司機,怕汽車被凍壞,只得每隔十幾分鐘下來動一次機器。
激憤和亢奮了一整天,村民們緊張的神經也開始鬆弛下來,他們在夜色中攏起了十幾個大火堆,剛剛出產的優質煤,還帶著地層中的水分,歡快地燃燒著,出嘶嘶的叫聲。在通紅的炭火映照下,村民們目光無神,神色疲憊,沾滿泥土和煤屑的臉膛上虛汗直冒。這些向來謹小慎微的小老百姓,這些祖祖輩輩的山裡人,似乎被自個今天所做的一切驚呆了。事已至此,他們誰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該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