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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倒傾卻無能為力:她記得那時,轟的一聲從高處墜下,軟綿綿以扭曲地姿勢倒在地上的一大灘血泊裡,殘存的五感捕捉到附近一個癱軟在地渾身哆嗦的男人,穿破舊打補丁的衣服,脖子上掛一條白色的汗巾,黃包車伕的打扮,上下牙關一直打架,噶噠,噶噠噠,磕頭又如搗蒜,咚,咚咚咚。
後來,那個人從角落堆著的黴堆裡抽出好大一塊布,那麼揚空一揮,巨大的黑暗兜頭罩過來,蓋住了她死不瞑目的雙眼。
被裹住、拖拽、抬抱、放進逼仄狹小的黃包車,然後車子動起來了,老舊的上鏽車軸有節律地吱呀吱呀響,間或是那個黃包車伕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遠,到最後,聽到了鈴聲。
鈴音送殘命,據說,鈴聲是唯一能穿透陰陽兩界的聲音,她是在陽世的路上越走越遠,漸漸進了陰間的隧道了吧,那時候的鈴聲,就像今晚一樣,叮咚叮咚叮叮咚,為她說一段至死才悟的般若。
求道,求佛,求人度,生如長河,渡船千艘,唯自渡方是真渡。
***
王乾坤去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包括胸透,其間被嘰嘰喳喳青春無敵的小護士們圍觀數次,有幾個還大著膽子過來問他,大意是:道士也看病的嗎?道士不應該燒個符紙,念個咒,喊一聲急急如律令什麼的,病就好了嗎?
真是太令人痛心疾首了,這個社會對道門的曲解太深了。
胸透片出來,肺是肺心是心肋骨是肋骨支氣管是支氣管,醫生的臉色都很不好看,那意思是這麼健康這麼有活力有本事去反恐啊,別來浪費我們醫療資源啊。
王乾坤舉著片子向顏福瑞傳達這個好訊息,顏福瑞不明白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王道長,你不要浪費時間了行不行,你惹著妖怪了,你倒是趕緊跟你師父講啊。”
武當腳下,遠離青城,王乾坤又恢復了他的科學世界觀,他回答顏福瑞說,經過審慎的思考,他覺得,一切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這不是妖怪。
他的結論是:催眠!
如果真如司藤所說,他的身體裡有成千上萬的藤條,那麼胸透肯定可以檢測到這種物質的存在,既然沒檢測到,那就說明根本沒有,他當時所經受的痛苦,都是司藤催眠催出來的。
顏福瑞不同意,說那你被藤條綁到天上蕩了半宿怎麼解釋?
王乾坤很肯定的說:是催眠。當時我其實站在地上,但是我以為我在天上蕩了半宿。
顏福瑞又問:那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你被藤條綁到天上蕩了半宿怎麼解釋?
王乾坤回答:是催眠!你以為你看見我被綁到天上,其實我當時站在地上,這是一種視覺混淆。
顏福瑞嘆了口氣,他覺得王道長是書讀的太多了,看來書讀的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提醒王乾坤:第一個24小時就要到了。
兩個小時後,顏福瑞拖著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王乾坤出現在武當山白雲觀門口,王乾坤的道友們蜂擁過來抬胳膊的抬胳膊抬腿的抬腿,又有人把顏福瑞領進道觀裡,去見王乾坤的師父,也就是老觀主。
老觀主道號蒼鴻,年七十許,鬚髮皆白,很有些傳說中仙風道骨的範兒,顏福瑞見到他的時候,蒼鴻觀主正在練字,字如青松,力透紙背,書曰:上善若水,柔弱不爭。
引領的小道士示意顏福瑞噤聲,等老觀主落完款再進入正題不遲,顏福瑞等不及,瞅著老觀主的手去摸印章時大叫:“是個叫司藤的妖怪,她說她回來了,她說她會找上門來的,老觀主你得管管啊!”
引領的小道士羞的滿臉通紅:顏福瑞說有急事要見觀主,還以為是為了王道兄病倒的事情,居然在這裡說什麼妖怪,你以為拍電視麼?
他上前揪住顏福瑞的衣領就想往外拖,忽然咣啷一聲,那枚方方正正的大印在地上翻了幾個個兒,正停在腳邊,紅泥篆字的一面朝上,四個字金鉤鐵劃:蒼鴻印鑑。
小道士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拖還是不該拖,停了一會,見蒼鴻僵僵的沒動靜,心裡有點忐忑,怯怯叫了句:“師祖?”
蒼鴻不受控地開始咳嗽,小道士趕緊過去給他捶背,又手忙腳亂地抽開抽屜找藥,蒼鴻咳的喉頭都有腥甜味了,他低頭看自己顫抖的手,面板鬆弛,皺紋百結的手。
當年他的手,不是這樣的。
那時他還小,八歲還是九歲?遵從師父李正元道長的命令,緊緊抱著百子千孫紅繡襖裡頭的嬰孩,那個床上的女人蓬頭垢面,掙扎著想從床上爬下來,卻一直被圍床一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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