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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情緒才慢慢緩和下來。他說我教過這麼多學生,還從來沒有像你這樣敢公開跟我頂撞的,你這不是當眾給我難堪嗎?相信你對我不滿肯定有您不滿的理由,你可以在課後到我辦公室去跟我說說,也可以把所有的理由寫在一張紙片上,今晚交到我辦公室去。
明擺著的事兒,要寫就必須找理由,當然也就顧不得是否有些雞毛蒜皮了。比如說體罰學生讓我感到不滿啦,你嘲笑我雞立鶴群傷我自尊啦,還有其實我並不想跟你頂撞啦,以及你這樣做未免小題大做啦等等。反正該寫不該寫的我全都扯上去了。他接過我的辯護詞看也沒看就先讓我回去了。沒多會他又找上門來。他說李漁你認為我假正經是不是?一個人要是被別人認為很假,那你說這人活著多沒意思。我承認說你雞立鶴群不對,但你說我體罰學生豈不是在冤枉我嗎?你說,你憑著良心說,我什麼時候體罰過你們?他越說越黯然神傷,我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最後,他終於跟我攤牌。他說算了吧李漁,看來我是沒辦法讓你滿意了,以後你也別再上我的課,我不歡迎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了,扔下我一個人在樓梯口發呆。心想他該不會是在找藉口存心報復我吧?以此來維護他薄弱的虛榮和尊嚴。
果然,自那以後他皆把我排斥在課堂之外。這事到底還是驚動了盧老師,盧老師找我時是週末,他站在我跟前我都沒注意,只顧忘情地讀梁曉聲的長篇小說《年輪》。直到小說給他抽走我才注意到他。霎時,我渾身稀薄的血液一下子全涼了。我跟著他走出教室,然後被他冷峻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他說,李漁,我看你是沒得救了,開學沒幾天就搬到校外去住,跟那些三教九流的玩意混在一起,怎麼說你都不聽。現在倒好,跟人家王老師對著幹顯得你很有本事是不是?還能有幾天就要高考了,你居然還有心思拿課外書當飯吃。你小子還想不想考大學,你看你那吊兒郎當的熊樣!
我懷疑自己真他媽不爭氣,就在盧老師訓我時,我居然還挖空了心思在算計著王小嵩、吳振慶、韓德寶、徐克他們四個人今後的情況怎麼樣了,尤其是王小嵩跟郝紅梅的戀情有沒有可能從一而終。我越是胡思亂想,閱讀《年輪》的慾望就越強烈,這似乎合乎一個人刨根究底的獵奇心理。盧老師換了換口氣又說,其實你也不小了,要知道在學習上必須清心寡慾,要不得半點驕傲和浮躁。當然,這用不著我瞎費口舌,你若是左耳朵聽右耳朵扔,我就是把嘴皮子磨破都沒用。相信重要的方式是自省。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你看著辦吧。盧老師好像還沒回過神,我接著他的話茬說,盧老師,你把那本書還給我行不行?盧老師盯著我看了半天,先是愕然,繼而是咬牙切齒的憤怒。想不到他滔滔不絕了半天的措辭在我這兒竟成了一堆垃圾,這些話到頭來還不及《年輪》這本書重要。我感覺我的身體被他的目光狠狠地抽了一下。他看拿我實在沒轍,索性把那本書甩給我。那本書落在我的懷裡,彷彿一塊巨大的石頭,把我浮在水面的身體迅速拉到水底。
跟王老師一樣,自從跟盧老師翻臉以後,我完全成了自由人,盧老師對我撒手不管。加上我對學習毫無興趣,上課時總心不在焉,不是打瞌睡就是思想開爐灶,反正是提不起精神來,跟那些書本形同陌路。
如今,要說回家我們還真有點歸心似箭,這次回家我總覺得不大對勁:院子裡的又髒又亂好像很久沒人打掃了,一家人坐在一起時寡言少語,屋子裡的氣氛死氣沉沉,我幾次想開口問問家裡究竟發生什麼事啦,可話到喉嚨就又和唾液一起吞下去了。
隨著氣溫驟然攀升,蚊蠅逐漸多了起來。馬廄裡,伴我父親走南闖北日夜奔波的老馬不停地甩著尾巴彈著蹄子,以驅趕那些吸血的蚊蠅。其實所謂的馬廄,無非是一間能暫時為它遮風避雨的破茅草屋。突然,我發覺老馬真的很老了,被時間的風給吹得眼窩深陷瘦骨嶙峋。它好像永遠都在不停地咀嚼些什麼,即使槽裡沒有一絲草料。想必是在咀嚼那一寸寸的光陰,偶爾打聲響鼻。飽嗝怕是打不起來了,自從去年以來父親停止奔波,家中日益窘迫,老馬一直閒著。父親給它的草料自然也就不多了。
後來,從妹妹口中得知,家裡面這時已囊空如洗,以後我所攜帶的生活費全是父親預先從別人那裡求姐姐拜哥哥才借來的,聽說父親曾幾次要賣馬都被爺爺阻止了(可這一切我都被矇在鼓裡)。想想也不為什麼,就是捨不得。這些年來,在家餵馬的活幾乎全包在爺爺一個人身上。白天要喂夜裡面也要喂。年年春夏兩季爺爺忙著割草,有時還要拉著車子去裝。老馬每次都吃得肚鼓腰圓驃肥體壯,它的每個飽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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