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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見底的“孩兒河”,小祥只領我去過一次,我就再也忘不了她了。她彷彿是清河樸拙氣質的一個縮影,那河水多清多涼,活潑溫存而又無事無掛地流動著;一還有河邊那個結滿掃光的小鐘·林,安靜得甚至帶了點仙氣,象一派鴻蒙朱開的原始天地,一個出世未久的單純的“孩兒”我永遠都記著那個閉塞的村野小景帶給我的歡愉。
那天下雨,不能出戶,就在臨靠西湖的那個旅館的舞廳裡,你迷上了迪斯科。
你至少換了十個舞伴,跳得那麼認真、瘋狂。我一點也不忌妒,大家天南地北、素不相識。我甚至慶幸你能不知疲倦地跳下去,好讓我獨自呆在陽臺上,憑欄遠眺,看西湖在雨霧空檬中多麼遼闊、神秘。望不及盡頭的茫茫平湖,辨不清輪廓的深深孤山,似乎模糊了西湖的形貌,只給人一片山和水的抽象感受,正是這種渾渾沌沌的感受,使我又悠悠地,回到了清河。
果然是大年初一,這趟火車就象是給我一個人開的,空蕩蕩的車廂在鐵軌的交錯處顯得格外搖晃。也許我真的發了瘋,居然跑到火車上來過春節了。
在清河,只有這趟逢站必停的慢車。早上七點半鐘從永定門啟程,出豐臺,過天津,然後在視野開闊的華北大平原上行進兩個多小時,進入河北省寧河縣境內。
下午一點多鐘,過了又寬又在的潮白河以&透過車窗遠眺;能看見地平線上冒出一片密密一的枯槐,這就是說,火車已經踏上清河的地頭了。
我的心也忽地提了起來。
小樣,算起來你今年應該是二十九歲了。二十九歲,如果你那英俊的臉上再長出一層黑花花的硬鬍子,準是個標準的男子漢了。你知道我此刻正在一步步走近你嗎?我甚至已經站在你的家鄉的門口了。
你愛你的家鄉,對這片淳樸的水土一往情深,光是那地平線上透道的樹林,你就不知對我誇耀過多少次。樹,是這個大型勞改場取之自然的“界牆”。你曾引我登高遠望,那層層疊疊望不到邊的蔭蓋使你驕傲,為清河賺得了魚米之鄉的美譽。
然而此時此地,正籠罩在蒼茫的嚴寒中。火車在茶澱站僅僅喘息了一分鐘,就行色匆匆地開走了。一個穿綠色鐵路服的老頭兒應付差事地從屋裡跑出來晃了晃那面骯髒的小旗,匆匆忙忙從我手裡收去了這趟車唯一的一張到站票,便又縮回到那肯定十分暖和的小屋裡去了。從遠處傳來的零星錯落的鞭炮聲,為這裡異乎尋常的冷清做了有力的註釋:今兒是春節!我突然覺得整個兒身。動都籠罩在一種深深的孤獨之中。我既不知道身後,北京的家裡——丈夫、公婆,還有我自己的雙親,對我的出走會怎樣反應,也不知道前方,前方的一切還是不是舊日的模樣。但願不會有人認出我大年初一跑來看小樣,我算他什麼人?大年初一離家而去,攪得人人不安,也許這明明的,就是瘋了!
農場接這趟火車的班車並未因過節而取消,來的是輛嶄新的北京牌大轎車。我記得地震那年的班車還是輛燒柴油的“大鼻子”,開起來搖晃得嚇人。小祥曾斷言,那車比他父親的年紀都大,八成是慈模太后時代的產物。
這也算一個資訊:這兒,已經大大地變樣了。
公路也變得新了,寬了,已看木見地震留在它身上的斑斑傷痕;路邊的樹木好象也粗壯了許多,雖是枯寒時節,卻還能依稀喚起當年濃綠成行的夏天的印象來。
印象最深的,還是那條路。
那條艱難泥濘的長堤。
那天的夜黑得出奇,小祥居然有膽量要一個人背上藥箱穿過那片漫長的泥濘,儘管他的這個要求立刻被洪場長斷然否決,但無疑使當時每個人退縮猶豫的內心,得到一種力量和無畏的感染。
“誰也不能後退!”洪場長威嚴得近於專制,“現在咱們就算是進入災區了,災區就是戰場,誰也不準停步!”他不容大家答話,便衝幾個司機叫道:“把車給我發動起來!”雖然局機關的司機們那些年都養了一身大爺脾氣,但受環境氣氛使然,也不由自主地緊張和認真起來,只有一個年輕些的慢吞吞地剛要說什麼,就被洪場長大吼一聲打斷:“服從命令!”聲氣陣勢,把他嚇得一愣,老老實實鑽進駕駛樓去了。
這是戰場,這是戰爭!每個人都咀嚼著這句話,對從來在平淡的都市生活圈子裡打轉的人來說,是那麼新鮮,令人興奮,又驚心動魄!
人多膽壯,靠兩條腿一齊走進去,其實也不難,可要把裝載著藥品的幾輛卡車也架過去,卻橫豎木是件簡單事了,我們連推帶墊,整整走了十三個小時,不知多少次差點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