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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的事情,人人呼若寒蟬。其實對臺灣人來說,這是不難理解的,這兒的人同樣也怕沾上“通共”的邊。可是,我們畢竟是親人,是父子啊!孰能沒有天倫?
兒子竟沒有給我寫一封信,連一聲“爸爸”都沒叫,那張照片,也不知淺沼先生是如何到手的,問他,他只一味搖頭嘆氣。
我寫了一封信,託淺沼先生有便時帶到北京去。敏芳,我總得知道你的生前身後是如何安排的,有什麼欲了未了的遺願;也想知道兒子現在的生活,是否快樂平安;問他還記不記得三十年前父子離別的一幕!可那信一去沒了迴音。一灣海水,把我們隔絕在兩個世界裡。
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怪罪小成,我心目中的小成仍然是個可愛、懂事、又特別重感情的孩子,他不願和我相認,只是怕擔上政治的壓力而已。於是我不再給他寫信,生怕妨礙了他在大陸的自處。就連二勇,在當時的環境下,倘使對海外關係沒有小成那般恐懼,恐怕也是憎恨的吧!二勇那時還是個不更事的少年呢。
我繼續操持著櫻樓的生意。痛定之後,心裡比過去多少踏實了些。我總算知道了我唯一的兒子,至今還與我同在,心裡象有了~個小小的亮光,在黑暗中引著我往前走。敏芳,我那時就只有這麼一個念頭,我得往前走,走到那麼一天,我能去找我的兒子,也許真有那麼一天,我能摸到那個影影綽綽的亮光。
臺灣那些年經濟搞得很亂,票子一個勁發毛,但櫻樓總算在風雨飄搖中維持下來,沒有關門大吉。來這兒照應的都是老主顧,錢師長也常來。他早退了休,靠幾十年宦囊積蓄在臺北做寓公,已是須眉皤然的老人了,這幾年舉手投足,更添了幾分學者般的飄逸與悠閒,優悠中又帶著一點淡淡的傷感,和那些三十年前飄洋過海的老軍人們一樣,總覺得到老連歸葬的墳地也看不到似的,心裡虛。
是書h錢師長還不如我還存分實實在在甘明卜k他卻不、行。要是照著淺沼先生的說法,凡當過國軍營長以上、三青團區隊長以上、一貫道點傳師以上的人員,按大陸上的法律都要以反革命論處。錢師長半生戎馬,殺人無其數,共產黨絕不會饒他。我曾經忍木住懷著孩子般的好奇仔細注意過他的那雙手,竟是那麼細弱、柔軟,而且白得象女人,指甲也修得很精心,誰能想到這雙手已經在血泊裡浸泡了二十年啊!錢師長對大陸曾經那麼深惡痛絕過,如今老了,也變得停停懷放了,常忍不住登高遠望,向著落日餘暉,用發啞的嗓門兒歪歪扭扭吼兩段萊蕪梆子,吟幾句思鄉感懷的詩文。可是,“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他的生年是回不去了,他回去,人家共產黨就是殺了他也是不冤的,所謂君子之仇,十年得報,這已經三十年了。他呢,也早已絕意歸途,只能悲歌當泣,遠望當歸,聊以胡思亂想罷了。
而我的盼頭居然來得比想像的還快,1981年的夏天,不期然接到了兒子的一封短短的信,我高興得發狂。現在我想不起那封信具體都說了些什麼,總之是問我好,並且說他也很好,現在在~家飯店裡當服務員,只是經濟緊張,希望我能寄些錢去。
尺讀之中,我彷彿聽見了小成抱著我的腿哭喊的回聲,那聲音喚起我深理多年的親子之愛。當天我就寫了一封長長的回信,並且把我存在銀行的全部美元取出來,一塊寄到日本,託淺沼先生給兒子寄去。敏芳,一也許只有你才能體會我當時的興奮,我總算能夠盡一點人父之責了,我是個父親啊!
從那天起我戒了酒。五個月之後,小成又來信了,還是那麼短,問候之外還是要我再寄些錢去。我又寄了,並且又寫了一封長長的信,依依山水之戀,倦倦父子之情,字裡行間,意猶未盡。我日日夜夜等著他的迴音,希望他別那麼匆忙,別那麼簡短,我盼著他能耐心地和我這個孤身在外的老父親敘敘家常啊!
我等了整整一年,神不守舍的一年。
論人之常情,兒子不會這麼久不理我,我預感到出了什麼事。
果然,一天中午忽然有幾個警察到櫻樓來,要我去警署說話,不許我多問,也不許我回家,粗暴地要帶我走。那時我突然想起三十幾年前在同仁堂門口被幾個警察綁架的一幕,於是說死也不肯走。可那些警察威脅說這是依法傳訊,如果我拒傳事情就更麻煩,櫻樓的夥計們也紛紛勸我不要吃眼前虧,先去了再說。我當時真想,如果小成在,如果他還能緊緊抱住我的腿,那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他們走的。可我是一個人,從肉體到精神都是孤單單的一個人,我就是真的回不來了,人們無非茶餘飯後做個談資,沒人會像你,我的妻;像小成,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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