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1/4 頁)
我的姥爺叫王燮,是掌門長子,在清末任左營遊擊,官居五品,先守北京東直門後守永定門,八國聯軍進北京時因抵抗被殺害,他在北京市民中有聲譽。唐師把這情況也講了,尚師說:“噢,王大人的外孫子。”
尚師對我好奇,但他從來不問我家裡的事。清末民國的人,由於社會貧窮,大部分是文盲,尚師只是粗通文化,但他很有修養。
我進入尚門後,師兄們跟我說,在北京一座大廟(忘記名字)院子裡有尚師年輕時踩裂的一片磚,因為廟沒錢換磚,這麼多年還在,要帶我去看看。尚師說:“去了也就是瞅個稀罕,有什麼意思?”沒讓我去。
天津沒有尚師的徒弟。我開始住在北京學拳,後來住迴天津,早晨出發,中午到了北京,吃完午飯後去尚師家,所以我跟尚師習武的近兩年時間裡,大部分是在中午學的。
尚師一天到晚總是那麼精神,沒有一絲疲勞或是稍微神志懈怠的時候。對於這一點,越跟他相處越覺得神奇。
孫祿堂⑧的《八卦拳學》上寫道:“近於形神俱妙,與道合真之境矣。近日深得斯理者,吾友尚雲祥。其庶幾乎。”⑨說拳術可以練到形神俱妙、與道合真的境地,當時得此三昧的,是他的朋友尚雲祥,找不出別人。
我們這一支的師祖是劉奇蘭,他的師弟是郭雲深。孫祿堂是郭雲深⑩的傳人,他曾施展腿功,驚嚇了民國總理段祺瑞,被多家報紙報道,有盛名。
我想找國術館館長薛顛比武,被唐師、尚師制止了。後來唐師跟我說:“別比了,你跟他學吧。”聽了薛顛的事蹟,我對這個人很佩服,覺得能跟他學東西也很好,唐師對尚師說:“我讓他去見見薛顛?”尚師也同意了。
去見薛顛前,唐師怕薛顛不教我,說:“見了薛顛,你就給他磕一個頭。”在武林規矩裡磕三個頭已經是大禮了,而磕一個頭比磕三個頭還大,因為三個頭是用腦門磕的,這一個頭是用腦頂磕的,“殺人不過頭點地”的“頭點地”指的就是這個,要磕得帶響,是武林裡最重的禮節。
我見了薛顛,一個頭磕下去,薛顛就教我了。薛顛非常愛面子,他高瘦,骨架大眼睛大,一雙龍眼盼顧生神。他第一次手把手教了蛇形、燕形、雞形⑾。
他是結合著古傳八打歌訣教的,蛇行是肩打,雞形是頭打,燕形是足打,不是李存義傳的,是他從山西學來的。其中的蛇行歌訣是“後手只在胯下藏”,後手要兜到臀後胯下,開始時,只有這樣才能練出肩打的勁。簡略一談,希望有讀者能體會。
薛顛管龍形叫“大形”,武林裡講薛顛“能把自己練沒了”,指的是他的猴形。他身法快,比武時照面一晃,就看不住他了,眼裡有他,但確定不了他的角度。這次一連教了幾天,我離去時,他送給我一本他寫的書,名《象形術》⑿,其中的晃法巧妙,他跟我作試手,一晃就倒。回來後,尚師問:“薛顛教了你什麼?”我都一一說了。
第二次見薛顛是在1946年的天津,我在他那裡練了一天武,他看了後沒指點,說:“走,跟我吃飯去。”吃飯時對我說:“我的東西你有了。”——這是我和薛顛的最後一面,薛顛沒有得善終,我對此十分難過。
我二十四歲時父親死了,我卻不能回家。二十五歲時,天津財政局局長李鵬圖叫我到財政局工作,也不給我安排事情做,只讓我陪他去看戲、吃飯,我一看這情況,等於做了保鏢。他也叫我“二先生”,其實他是我按照李家各房大排名算的三叔,他知道我練武。
我以前是個少爺,練武后穿著就不講究了。一天到捐物處去辦事,我戴個美國鴨舌帽,上下身都是灰布,上身還破了個洞,漏著棉花。當時天津的捐警名聲不好,幹什麼都是白拿白佔。捐物處門口是個斜坡,我蹬著腳踏車直接上去了,到崗亭,一個捐警一腳揣在我的腳踏車上,我摔倒後,他跑上來抽了我一個耳光,還罵:“打你個××,誰叫你上來的。”
我起來後,說:“你會打人,我也會打人。”拎住他抽了四個耳光,他就叫喚開了。捐物處有四十個捐警,平時總有二十個人在,一下都出來了。我考慮這場架怎麼打,我現在是財政局人員,如果打重了,財政局和捐物處都不好收場。形意拳有個練身法的訓練叫“轉七星”,我跟他們轉七星,手上像狗熊掰棒子似的,抓了帽子就往腋下一別。
我想:“我能摘帽子,也能摘腦袋——只要他們想到這點,就會住手。”但他們想不到,掉了帽子還追我。捐警小隊長,他拎著槍下來,看那架勢要崩了我,但他認出了我,就把那幫捐警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