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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軍機章京上行走」;襄贊天子,處理日常政務。——這一不次之遷,不但把軍機處和總理衙門,都給「架空」了;連無緣再見皇帝的康有為,也大有酸葡萄的感覺。有為說他們四人事實上已居相位,但是四人相貌單薄,沒有威儀,望之不似宰相,云云。康氏尚有此感,則滿朝文武的醋勁,也就可想而知了。而新派人物亦難免有其少年得志的衝動和氣焰。——他們甚至公開討論某職應撤、某官須廢。弄得滿朝文武(尤其是滿族),惶惶不安。
前有古人、後有來者的「架空政治」
這種重用小臣、架空大臣的辦法,康梁二人都認為是他們的新發明。其實「架空政治」在中國政治史上是前有古人,後有來者的。
在我國隋唐以後的中央大官,最尊貴的莫過於所謂「尚書」了。其實「尚書」一職,在秦漢官制裡原是皇宮裡面的「五尚」或「六尚」之一——什麼尚宮、尚寢、尚食、尚衣、尚書(可能還有尚廁吧)等等。那都是服侍皇帝和后妃的黃門內官。只有宮女和太監,才能擔任的。男士要當尚書,先得閹割,才能入宮。可是在西漢武帝、成帝之世,皇權上漲。這個原是閹人黃門充當的尚書小官,因為是天子近臣,漸漸就重要起來了。時至東漢之末,十常侍亂政之時,這些尚書們就把朝中的「三公九卿」,全給架空了。這一架空政治,透過魏晉六朝,就變成九卿備位,尚書當權的怪現象。至隋文帝統一天下,改革官制,乃乾脆把九卿全廢,改用「六部尚書」。當然隋唐以後的「尚書」,太監也就沒分了。
可是架空政治這個魔術,卻不因尚書之扶正而消滅。明太祖廢宰相,代之以內閣學士,還不是這魔術的重演?等到內閣大學士又變成宰相了、雍正皇帝要架空他們,乃以小臣設軍機處來取而代之。現在軍機又有權了;康、梁師徒乃為光緒設計以四品小臣的四位「章京」,把位高一品的軍機大臣架空了。
不特此也。到民國時代的國、共二朝,此一藝術仍為蔣、毛二公所承繼。
在三〇年代之初,當汪精衛出掌行政院,蔣公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時,那個六部俱全的「委員長侍從室」的重要性,不也是在「行政院」之上嗎?事實上「侍從室」這個機關的名字,就有封建王室中內廷的氣味。「侍從室主任」和他以下的各組組長等小官,如果生在漢朝,都是應該要閹割的呢!
到毛澤東晚年的人民政府時代,那個權傾朝野的「四人幫」,事實上還不是成長於內廷的「十常侍」?替毛公傳達「最高指示」的毛遠新、王海容等青少年男女,不也是在「章京以上行走」,王洪文不是要架空周總理?連一個小宮女張玉鳳不也要支取中央書記處機要秘書的薪給,而「五尚」通吃?那時在國務院當「協辦大學士」的鄧小平,哪能同他們比呢?所以這種架空藝術,是我們中華三千年來的國寶。康、梁師徒在自己臉上貼金——這哪是他二人發明的呢?
不過搞這種小臣近臣,來架空大臣權臣的政治藝術,卻有個先決條件——搞架空的主使人,一定要是像漢武帝、明太祖、雍正皇帝、蔣委員長、毛主席那樣有「最後決定權」的大獨裁者。一個見著老孃就發抖的兒皇帝,則千萬做不得。不幸的是那時主持變法改制的光緒,卻正是這樣的一位「兒皇帝」。以兒皇帝的「小臣」去架空老太后的「權臣」,則成敗之數豈待蓍龜?——這種政局的演變,我輩熟讀《通鑑》的後世史家,都洞若觀火,而精敏如康,梁竟無覺察者,便是身為急功「小臣」,以致當局而迷罷了。
維不了新、變不了法的一百天
戊戌年的夏天,那座「天晴似香爐、天雨似醬缸」的北京城,是炎熱難當的。可是這個季節卻正是我們那位可敬可愛、也可嘆可悲的年輕皇上,為國為民而疲於奔命的時候。為著推動他的變法改制,他三天兩天都要從那時的禁城、今天的故宮趕往頤和園,向太后請示。(可憐的光緒爺是沒有空調汽車的。)
自他於六月十一日(陰曆四月二十三日)下〈定國是詔〉之時起,到九月二十一日(陰曆八月初六),西太后還宮「訓政」,把他關入瀛臺止,前後一百零三天,光緒帝去了十二次頤和園,每次駐留三數日。至於他們母子之間交談的實際情況,外人固無由得知,但是這位年輕皇帝苦心孤詣的懇求改革,而太后不同意,致每遭訓斥,則盡人皆知。等他回到宮中,詔書雖一日數下,而朝臣對他拖延時日,拒不回報;疆吏(湖南巡撫陳寶箴是唯一例外)對他則陽奉陰違,甚至陰違陽亦不奉。但是他們也有他們的苦衷和籍口。蓋向例南洋大臣和外省督撫的行動。都是以北洋大臣、直隸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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