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部分(第3/4 頁)
飛天外」的精神反應之後,這位現代曹操的理智的抉擇又如何呢?歷史家不是他「肚裡的蛔蟲」,不應亂猜。但是客觀形勢卻明顯的擺在那地方,不容置疑。上節所談,從宏觀史學著眼,戊戌變法斷無成功之可能。這一點,袁世凱看不到。那是百年後歷史家的結論。當年袁是「身在此山中」,識不及此。可是袁是位務實派的官僚,他所見的是近在眼前的政治現實——他要根據這個鐵的現實,來決定他的政治行為。——袁是老謀深算的張作霖;不是那躁急衝動的張學良。
那時的鐵的現實是什麼呢?
一言以蔽之,則是西太后要把光緒皇帝囚起來,只需動動嘴,一句話。
光緒皇帝和他幾位「近臣」——四個年輕的「四品章京」(魏京生、王丹、吾爾開希、柴玲),和那志大言誇,沒有一天行政經驗的教條主義者的康聖人(五品小官),想勾通一個師長,到頤和園去搞個西安事變,絕無此可能!這一鐵的事實,那是這位目光如電的袁師長,看得清清楚楚的(袁世凱那時的實際官銜是直隸按察使,從二品)。
毋煩師長操心,我們搞歷史的越俎代庖,來替他扳扳手指。——袁有精兵七千人,駐於天津塘沽之間的小站。他如接受光緒的「衣帶詔」(並不存在),起兵勤王,他首先就要在天津搞個「西安事變」,把頂頭上司榮祿殺掉。榮祿是好殺的?這一點袁世凱就做不到。
縱使做到了,袁還要發個,帶兵打向北京。北京又是好打的?那時統率武衛前軍的聶士成、武衛後軍的董福祥都是悍將,打洋人不足;打內戰有餘。袁世凱有把握能消滅他們?縱使能消滅他們,也保不了光緒。光緒爺如人頭落地,還有啥「王」可以勤的呢?——這些都是鐵的事實,毋煩一百年前的「袁學良」,和一百年後的歷史家代為分析也。可嘆的是譚嗣同,這位愛國如救火的譚王丹,病急亂求醫,飢不擇食地,去找一個素昧平生的袁世凱去做張學良,哪能做得到呢?
後世史家為此曾痛罵老袁。罵他背叛變法,破壞變法,罵得牙癢癢的。其實老袁只是兵練得好,被維新派改革家「卯」上了,而愛莫能助罷了。——從頭到尾,他是被動的,是被捲進去的。這話沒什麼不公道吧!
以上還是從「帝黨」方面看。我們不妨再略窺「後黨」。
在近百餘年來我國的「政制轉型史」中,我們經歷過四大獨裁領袖,一女三男。功過是不易說的,因為治史者對這個抽象問題,難免各有所偏。抽象問題是拿不出標準的。可是若論統治技巧和政治藝術等具體的表現,恕我斗膽一評,實在是三男(袁世凱、蔣中正、毛澤東)不如一女(慈禧太后葉赫那拉氏)。
若論統治的時間之長,版圖之廣,憂患之多,一女都勝過三男。西后統治中國先後四十八年(一八六一~一九〇八),疆土包括外蒙古和唐努烏粱海。她所敉平的內憂有長毛、捻軍、回亂,和數不盡的地方騷亂。她所抵禦的外族入侵多至十一個帝國主義。首都兩度陷敵,瓜分迫於眉睫。她所統治的年代也正是東西帝國主義對殖民地掠奪的巔峰。這都是其後三位男獨裁者所不可比擬的。
可是儘管如此,西后的中心領導地位,一直篤篤定定,未動搖絲毫。她的統治是真正的五族一統。四海之內,莫非后土;率土之濱。莫非後民。她沒有黨派;不搞特務。在全國臣屬之中,量材器使,向不搞(蔣、毛二公最擅長的)「拉一派、打一派」。她沒個什麼政校、幹校和人民大學,而中央、地方人才鼎盛(所謂中興名臣),實為國、共二黨所未嘗有,而治下臣工,不論賢愚和不同族群,對她都鞠躬盡瘁,唯命是聽。吾人須知,所謂「湘軍」、「淮軍」,實質皆是地方軍閥的胚子。然歷西后四十年之統治,未聞割據自雄,稱王稱霸也。她毋需楊永泰來為其「削藩」,更沒個林彪要飛往溫都爾汗。若論私生活,較之前朝的「髒唐臭漢」,西后算是宮闈中的修女了。比諸後朝,亦不像毛公之慾蓋彌彰也。——當然慈禧也是個心際狹小,生活侈靡,而個性狠毒,睚眥必報的潑辣女人。她具備著一般大獨裁者和小后妃好虐善妒的一切短處。因此她對她自身安全與權力之掌握可以說纖介不遺;對她兩個兒皇帝(同治、光緒)之管制,也是徹底的高壓。光緒自四歲入宮始,每聆太后訓誨,輒至跪地戰慄。宮廷生活三十年,身邊直無一個貼身太監。太后要囚禁皇帝,一句話足矣;毋煩二話也。在此情況下,若說光緒有弒母密謀,實是笑話。譚、康諸氏縱有刺太后之心,是蚍蜉撼樹,不知彼不知己也。
話說回頭。袁世凱對這情況,卻瞭如指掌,他怎能糊塗到與譚嗣同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