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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老巢的臺北也壓倒群雄,高掛榜首。我們算是有緣,在海外一次胡適思想研討會上不期而遇。讀其文、執其手、觀其人、聽其言;一表青年儼然又是一位小胡適。
哲生要我替他行將出版的博士論文寫篇序。我雖是個無事忙,也自覺不能不從命。哲生是他們這一代(胡適逝世後才出生的這一代),以自由意志而研究胡適,我所認識的第一人。他這本書也是他們這一代紮紮實實的第一本書。作者今後至少還有六十年的著作時間。十本八本更有分量的專著會接踵而來。在他背後,我也知道更會有幾百幾千和他類似的青年學者,相率出現。在他們推動之下,胡適學將有一番光輝燦爛的新天地。對他這本處女作作錦上添花的推崇或吹毛求疵的批評,都是不必要的。重要是他這第一本書,在這個啟蒙後胡適學中所佔的位置。因而我不想寫一篇無關痛癢的序文。我想趁此機緣來談談我們這一輩對胡適的看法——胡適的出現是有個什麼樣的時代和文化的背景;在這一時代和文化的背景之中,他又起了些什麼作用,把中國文明又推向另一個新時代。
胡適是個很全面的人。各人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去觀察他,他是「橫看成嶺側成峰」的。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以就教於方家,尤其希望青年的這一代的朋友們能對拙見有所匡正,那就是拋磚引玉了。
* 一九九三年一月二十日脫稿於北美洲
此文原為歐陽哲生著《自由主義之累——胡適思想的現代闡釋》
(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三)之「代序」
九、胡適的大方向和小框框
任何思想家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他的出現是有其時間和空間的背景的。胡適當然不能例外。所以我們要研究胡適,首先就是檢討他在「中國」(空間)這個特殊的「歷史」(時間)長河裡的位置;然後才能討論他在這段歷史河流中所發生的作用。
李鴻章的驚歎,湯恩比的茫然
李鴻章以前曾說過,他所處的那段清末的時代,是中國「二千年來未有之變局也」。為什麼現代中國之「變局」為「二千年來所未有」呢?我們試為李言作注,大致可以這樣說:我國自秦漢而後,二千餘年的歷史之中,我們的政治制度和社會經濟運作的方式,乃至文化的內涵和價值標準的釐定,一脈相承,實在沒有太大的變動。可是這個一成不變的國家組織和社會型態,相沿至滿清末季,忽然大「變」特「變」起來。這一「變局」,震撼了首當其衝的國家決策人李鴻章,所以他才認識到此一「變局」為中國二千年來所未有。至於這一「變局」之發生,究竟是個什麼性質呢?這一點不但我們的李中堂不懂,連那位被學界恭維為史學泰斗的湯恩比大師,也為之茫然。
湯恩比說,中國文明自秦漢以後就「僵化」了,停滯不前了,沒進步了。為什麼停滯不前?湯氏就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甚至胡說一通了。至於李鴻章,他一不通馬克思主義,二不懂現代社會科學,說不出所以然來,就更為傻眼了。
中國歷史上兩大「轉型期」
再追根問一句,清末這個「變局」,究竟是個什麼性質呢?說穿了,這個「變」原是一種社會「轉型」的變動,而這個「轉型」之變,在中國近兩千年來的歷史上,只發生過兩次——一次發生在古代的公元前二、三世紀,另一次便發生在李鴻章和我們所生活的現代了。
發生在我國古代的社會轉型期,實始於東周之末,而終於秦皇漢武之世。一「轉」數百年,才又產生出另一「定型」來。一「定」兩千年,直至清末,才又開始作第二次的「轉型」。李中堂不明此道,才為之驚歎不置。
要知道第二次是如何的「轉」法,我們得先看看第一次是怎樣變動的。
那發生在古代的第一個「轉型」,轉變了些什麼呢?長話短說,主要的有下列三項:
一曰廢封建、立郡縣也。「封建制」是初民「部落主義」的濫觴。「郡縣制」則是更高一級的,中央集權的大帝國中的文官制度——清代中葉中央政府對西南少數民族施行「改土歸流」的政策,便是這一轉型的零星的延續。清末大臣且有主張把屬國朝鮮「郡縣化」,事實上也屬於這一類。今日北京的人民政府,對西藏內蒙的政策,也是變相的「廢封建、立郡縣」。
由封建到郡縣的「轉型」原是人類政治管理上的一大進步。
二曰廢井田、開阡陌。井田是土地公有制或國有制。「開阡陌」則是開放國有土地,任民買賣。化土地公有為私有。此一演變早見於東周之初。至秦孝公時,始為商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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