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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的大著《胡適思想研究》,寫篇序文。如今下筆萬言,未提歐陽一宇,豈非離題千里哉?筆者之所以如此做者,正是看中吾之小友這篇論文的重要性,所以才不願草率下筆,敷衍了事。
我個人覺得,胡適思想研究,今日在海峽兩岸既已逐漸解禁,按照壓力愈大、彈力愈大的力學通則,它今後必成顯學無疑!杜甫大師說得好:「汝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胡適是中國文化史上照耀古今的巨星,豈是暗探特務所能禁絕得了的。
但是「胡適研究」這門顯學,在下世紀的發展,又有個什麼樣的趨勢呢?
記得往年胡公與在下共讀海峽兩岸之反胡文學時(那時在大陸上叫做「反動學術」;臺灣叫做「毒素思想」),胡氏未寫過隻字反駁,但是也未放過一字不看。他看後篇篇都有意見。只是當時沒有袖珍錄音機,我沒有把話錄下就是了。大體說來,他對那比較有深度的文章的概括批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胡適是位很全面的通人兼專家。他的專家的火候往往為各專業的專家所不能及。所以各行專家如只從本行專業的角度來批胡,那往往就是以管窺豹、見其一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為通人所笑,認為不值一駁了。
最糟的還是胡適死後,他的遺囑執行人年老怕事,任人亂挑學術大梁、妄下雌黃,不特使佛面蒙塵,也把個活生生的博士班導師,糟蹋成「春香鬧學」裡的學究,實太可惜。
這些都是文化史上的不幸,今後不會再發生了。可是新興的胡學又將何擇何從?
有一次在他公寓裡,我記得胡氏興致甚好,向我大談民國政治。他表示對「民初國會」之失敗深為惋惜。因為那些議員「都是了不起的人才」。他又對國民黨沒聽他話去「一分為二」,表示遺憾。否則中國當時不就有兩黨制了嗎?
聽後,我嬉皮笑臉的反駁他說:「胡老師呀!您提倡的抽象學理,無一不對;您所作的具體建議,則無一不錯。」
胡公聞言頗為光火,大罵我「胡說、胡說」。但他還是留我晚餐,餐後還和我這位學生清客聊到半夜。
我當時所說的雖是冒犯座師的一句戲言,但是四十年後反芻之,則覺學生之言,未始沒有三分哲理。蓋「抽象學理」每多出於智慧,可於參禪打坐中求之;而「具體建議」若無長期「實驗」安知療效。這原是「實驗主義」之精義嘛!
至若「多談問題,少談主義」之實驗主義的抽象學理,豈非「黑貓白貓」哉?微黑貓白貓,焉有今日一千四百萬之個體戶?
餘訪大陸城鄉,聞工農傳語,今日之「萬元戶」只算「貧農」;小康者以十萬元起碼也。今歲春節,舉國爆竹喧天、鑼鼓動地,恭禧發財,萬眾歡騰,真是黑貓白貓不出,如蒼生何?但是黑貓宗,實胡學之正宗也。鄧子之徒或有異言曰:吾黨「有中國特色之社會主義」也,與胡適何有?曰:無傷也。「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還不是「有中國特色的資本主義」?兩者究有什麼區別?申韓法家豈非儒生荀卿之徒?儒法既是一家;國共又何分軒輊。分久必合,此其時矣。
以上所說的實是石破天驚的胡學回潮的大事,然究繫有質無名。可是有實有名的胡適研究亦已在大陸每一地區嶄露頭角,而這一新陣容竟以青少年為主。蓋大陸上老一輩的胡學家已所餘無幾,而五四以後出生的中生代知識分子,則成長於一個「大陸不知胡適,臺灣不知魯迅」的沙漠時代。他們雖經惡補,亦難知三昧。蓋胡週二人在此時期都被曲解。去其臉譜,重識真面目,至不易也。可是出生於胡適死後(一九六二)的這個新生代的中國知青,就不同了。他們有自由意志、安定環境和求知的慾望和訓練。他們如今陣容之大,排山倒海而來的聲勢之猛,真使老輩瞠目結舌。一個新的中國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正山雨欲來。一種很快就要向西方倒流的東方新文化,正在起步。此非筆者譁眾取寵;實是在大洋三岸兜了幾十轉的實際心得!試看大陸上的社會科學院一處即有研究人員六千人。生活雖苦,個個都在孜孜不倦,埋頭鑽研。統治者如停止文字獄,對學術自由不加干擾(現在差不多已是如此),讓他們各自成家,那還得了!我輩偷生海隅,老大徒傷悲的陳腐高知,面對此一陣容,真有滴水被捲入錢塘巨浪之感。——這也是我對我的小友歐陽哲生博士特別看重的道理之一。
吾友歐陽哲生博士
歐陽還是一位年未而立的青年,但是他這本優秀的博士論文已使他超遷而升任至少三十七歲始能擔任的副教授。前年在兩岸胡學論文競賽中,竟然在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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