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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踵遺忘。骸骨癯瘁之軀,自顧不暇,自慚形穢,已習慣於破帽遮顏。於身外所見所聞,已是麻木無知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
“大先生昨夜於‘春官居’罷宴之舉,也是麻木於身外之所見所聞嗎?”
司馬光驚詫語塞。
太皇太后突然把話轉向蔡確:
“蔡卿,此事你也有所聞吧?”
蔡確亦驚駭太皇太后耳目之靈敏,但一時揣摸不準其意何為,便以活絡話回答:
“臣亦聽到朝臣議論,但不知其詳情。”
太皇太后笑:
“蔡卿回答極妙,首尾兼顧矣!司馬大先生,講究吃喝並不是什麼大事,世風世情如此,如今官行已習慣於餐桌議政、舉酒成交,你又何必犯眾人之怒而自討苦惱呢?再說,你年事已高,趁牙齒尚餘幾顆,多吃幾次何妨,朝臣之中,誰也不會因一桌珍饈佳餚非議你的。”
司馬光驀地抬起頭顱,拱手高聲稟奏:
“太皇太后明察。臣有所奏!”
“請講。”
“臣昨夜罷宴於‘春官居’,情屬魯莽,臣知罪。但決非怕人議論,而是畏世風世情之可悲、可哀啊!
“唐德宗年間,外任一吏以一雙鞭靴饋宰相陸贄,陸贄拒而不受,並嚴斥其吏。德宗皇帝聞知,語陸蟄曰:‘卿清慎大過,諸道饋遺,一皆拒絕,恐事情不通。如鞭靴之類,受亦無傷。’陸蟄對曰:‘賄道一開,輾轉滋厚。鞭靴不已,必及衣裘;衣裘不已,必及幣帛;幣帛不已,必及車輿;車輿不已,必及金壁。’陸蟄之言驚心動魄啊!太皇太后陛下,臣昨夜於‘春官居’餐桌所見,決非一雙鞭靴、一襲衣裘、一輛車輿可比,而是一桌千金!臣非不欲食,而是不敢食,怕一桌饈餚下肚,撐大了奢胃侈腸,來日就要吞噬天下黎庶了。”
太皇太后神情突變,厲聲詢問:
“如此看來,罷宴之舉,乃大先生藉機而‘廣開言路’了?”
司馬光一時愣住了,旋即坦直回答:
“臣當時情急,未及深思,事後追念,確有‘廣開言路’之意。”
太皇太后從御案疊放的奏表中取出一份“詔文”扔向司馬光:
“這是皇上昨日清晨頒發的《求諫詔書》,大先生可自覽自察!”
蔡確一下子神情緊張了,難道太皇太后要以《求諫詔書》中的禁忌條款懲罰司馬光嗎?他的心疑惑而不安。
司馬光神情愴然,伸出一雙顫抖的手拾起《求諫詔書》詳覽:
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詔曰:朕初攬庶政,鬱於大道,夙夜只畏,
懼無以章先帝之休烈而安輯天下之民。永惟古之王者,御治之始,必明目
達聰以防壅蔽。詩不云乎,“訪子落止”。此成王所以求助而群臣所以進
戒,上下交儆,以遂文、武之功,朕甚驀然。應中外臣僚及民庶,並許實
封直言朝政闕失、民間疾苦。若乃陰有所懷,犯非其分,或扇搖機事之重,
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則顧望朝廷之意,以僥倖希進,下則眩惑流俗之情,
以幹取虛譽。審出於此,苟不懲艾,必能亂俗害治,然則黜罰之行,是亦
不得已也
司馬光閱覽完畢,憤邑不已,悲聲而號:
“天條縱橫,天網恢恢,這不是詔書求諫,而是暗藏殺機,杜塞天下人臣之口!”
蔡確頭腦一震,心底發冷,凝國注視著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似乎有些動怒:
“司馬大先生,你的悲號,使朕茫然不解!”
司馬光憤邑之情更烈,昂首梗脖,雙目閃輝,朗聲申述:
“陛下慕周成王求助群臣之舉,圖周文王、周武王不世之功,今詔書求諫,何以於詔書中遍佈羅網,待雀而入。人臣惟不上言,有上言者必觸犯天條,獲罪於身。”
“大先生此言何據?”
“求諫書上,白紙黑字,甚為分明:進諫者所言或於群臣有所褒貶,則可以謂之‘陰有所懷’;進諫者所言或於本職之外微有所涉,則可以謂之‘犯非其分’;進諫者所言國家安危之計,則可以謂之‘扇搖機事之重’;進諫者所言與朝旨暗合,則可以謂之‘迎合已行之令’;進諫者所言新法之不便當改,則可以謂之‘顧望朝廷之意,以僥倖希進’;進諫者言民間之愁苦可憐,則可以謂之‘眩感流俗之情,以幹取虛譽’。陛下,如此天條縱橫地下詔求諫,天下還有可諫之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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