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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呂二人在一戶農家安身,等候衛葑下一步安排。這戶農家姓王,有一對老夫婦,兒子冬天出去跑小買賣。一個極矮的似乎沒有發育好的媳婦,帶著孫子拴柱,每天在炕上納鞋底。針腳勻淨細密。雪妍很羨慕,說做一手好針線是一種美德。香閣說:“那比識文斷字容易多了。我也好些年不納鞋底了。等到了地方,”——她說著遲疑了一下,因不知道這地方在哪裡——“我給您和衛先生各做一雙鞋。”雪妍說:“怕還要拜你為師呢。”媳婦做飯,雪妍常去幫忙或幫著照看孩子。香閣反對,說:“咱們是給了錢的。問她見過這麼多錢嗎!”媳婦聽見了,斜眼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茬。雪妍沒有帶一本書,雖有紙筆,也不敢寫什麼。幫忙做事,心裡倒覺舒暢些。還用粗線給孩子織背心,她心靈手不巧,湊和織起,給孩子穿上,王家三個大人都很高興。
香閣不肯做事,每天出去串門,也可以說是在農村做調查研究。一天,媳婦對雪妍低聲說:“和你一起來的姑娘說你是地主家小姐,她是使喚丫頭,這話可不好啊。”那時地主還未被批鬥,但已經漸不時興。雪妍忙道:“我家不是地主,是教書的。再說我一人出來,和家裡已經沒有關係。”媳婦點頭說:“知道,知道。你是萬里尋夫,家裡不讓出來,經過三擊掌的,王寶釧似的。”後來雪妍婉轉地要香閣少串門,少說話。香閣收斂了幾天,更變本加厲地走動。不只自己出去,還有些人上門來找。王家人很覺討厭,和雪妍說,最好和村長商量,換一家住才好。雪妍求情再三,才勉強獲准住下去。
轉眼年盡歲除。一天,雪妍在炕上呆坐,忽聽門外有男子的聲音,以為又是找香閣的人,卻聽王家媳婦跑到院中,那人也進門了。媳婦催著拴柱叫爸爸,原來是王家的兒子回來了。雪妍撩起權作窗簾的花布片,見王家兒子揹著一個籮筐,手裡拿著一個撥浪鼓,遞給拴柱。孩子拿著,歪著頭遲疑了一下,張手要抱,那人抱起兒子,口中叫著爹孃,在輕輕的鼓聲中,和媳婦進屋。雪妍看得淚流滿面,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不久香閣回來,知道了便往北屋去看,就聽見她有說有笑的,一會兒回屋來,說王家高興得不知怎樣好了,打了二兩酒,我還喝了半盅呢。又說王家兒子長得不錯,比他媳婦強多了。雪妍笑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王家兒子名喚王一,起這樣的名字無非是為了省事而不是為了深奧。自從他回來,這院子變了許多。歪倒的牆修起來了,母雞咯咯地很有精神。香閣也不大出門,常幫著小王夫婦做這做那。雪妍整日枯坐,度日如年,只盼著有人來接。
春天不知不覺來到山谷,村邊的小河化出一個個圓洞,坡上垂下的冰凌一點一點滴著水。雪妍暗自籌劃,再過些時如果還不見人來接,便要離開這裡去西安,再設法聯絡。她和香閣商量,香閣一笑說:“怎麼這麼巧。我正盤算走呢。不過不是和你一起,是和王一。王一帶我走!”她很有幾分得意,把頭一揚,眼睛亮亮的。雪妍先一愣,立刻鎮定了,問他們怎樣走法。香閣說她也不知道,反正有王一帶著。
雪妍知道她無法管束香閣的行動,也不想求她,乃向王一打聽路。王一指出可以往西到山西,雖是一路大山很難走,卻是安全。他很坦然地說香閣要和他一起走,他們還往縣城去販貨,不到山西。王一果然身材勻稱,眉目端正,人很精明。北方農民大概因有各民族混血,得到許多優點。當晚雪妍聽見王一夫妻吵架,矮媳婦哭訴:“你是中了邪了!哪有跑買賣帶個女人的!你就不看看那是什麼妖精!把我們孃兒倆連咱的爹孃都能吃了!”王一很平靜,只說人家讓幫忙帶一帶,你多什麼心!雪妍聽著,很替這小院中的幾人擔心。
香閣要自行其是,話已挑明。這幾天對雪妍分外親熱,她的道理是,不知哪天再見著,別讓孟家人記恨我。搶著給雪妍端湯倒水,雪妍十分感動。叮囑道:“你路上雖有小王作伴,一切要自己小心,做事要合規矩。小王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要勸他回來。你還是往後方去找五嬸最合適。”香閣應聲道:“我不投奔他們還投奔誰?”雪妍拿出一百五十元給她做盤費,她並不推讓,伸手便接了。又問:“那件紫紅小祆您穿不著了,我穿走吧?”雪妍點頭,看她拿針線笑吟吟地把錢縫在衣襟裡,心想以後自己一人留在這野谷山村,出什麼事誰也不知道,真是心亂如麻。
又過了幾天,香閣對雪妍說:“村長請你去一趟,想是有什麼訊息了。”雪妍急忙揀了一根柴禾拄著,走過短街上一攤攤泥水,去到村長家。村長詫異道:“沒有啊,沒有找你。想是傳錯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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