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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錘子在她身上砸碗,嚇得她一個月不說話,也顧不上罵我家。
但不久又滿院響起她特殊的聲調,象過癮似的。父母沉默地聽著潑婦亂罵,不僅一聲不吭,臉上連表情也沒有。
在學校,最蔫的男同學對我也沒興趣,覺得招惹我不值得。有的女同學會突然拿我撒氣。有一次我蹲在廁所裡,被人猛地撞了一下,差點一條腿掉進茅坑洞裡。我沒來得及穩住身子,一個大個的女同學已經走了出去。站在門口,她回過頭來,挑釁地說:“你吼呀,你啷個連吼都不會?”我沒有吼,拉上褲子,從她身體旁擠出門,匆匆地跑了。我甚至沒感到屈辱。
表露自己的情感,對我來說是難事,也沒有什麼人在乎我的情緒反應。我的家人,會覺得我所想說的一切純屬無聊。至今唯一耐心聽我說的人,是歷史老師,他立即獲得了我的信賴。終於我遇見了一個能理解我的人,他能站在比我周圍人高的角度看這世上的一切。他那看著我說話的眼神,就足以讓我傾倒出從小關閉在心中的大大小小的問題。
我喜歡他聽我說,我需要他聽我說。他一定明白,這些聽來枯燥無聊的瑣事,對我究竟意味著什麼。只有在他面前,我才毫不拘束,有時很想把橫在我與他之間的辦公桌推到一邊去,我想離他近一點。
有一天,他一邊聽我說,一邊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畫板,釘上紙,“你坐好,我給你畫一幅像。”我坐正了,但繼續往下說。
他不斷地從畫板上抬起頭來端祥我,每次都很短暫。最後,他停下筆來,看著我鄭重地說:“你最好忘了這些事。為什麼到集中思想複習高考的時候,你偏偏想這些事?”
我說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說過這些事。
接過他遞過來的紙,是一幅素描,紙上的頭像分明是我。幾條線就勾勒出臉、辮子,眼睛太亮,充滿了激情。脖子、肩,沒有衣領,他一定是嫌我的衣服難看。紙空了很多,畫太頂著上端。
“象嗎?”他問。
“象只小貓,”我說,“這眼睛不是我。”
他起身,伸過手把畫搶過去,“你哪懂,你還是太校”他有點誇張地嘆了一口氣,把畫往抽屜裡一塞,無論我怎麼找他要,他都不肯給我,說以後畫完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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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
母親回家,家裡比平日多了一菜:豆豉乾煸四季豆,照舊熬了個酸菜湯。
我在樓上拖地。說拖地不過是把彈丸大的空地弄溼,降降溫。兩張木板床幾乎把閣樓的空間佔滿,一張矮小方桌,我學習的時候才架起來放在電燈下。常常忘了拆,人經過得側著身子。地板薄,二層夾板裡,耗子在裡面不停地跑著。我儘量把拖把的水擰乾,以免水直穿過地板,滴到樓下正屋。敞開的天窗沒有引來風,剛洗了澡,又是汗膩膩。
“六六,下來吃飯。”四姐站在堂屋叫。
我提著拖把水桶,走出來。從木廊望下去,四姐碗裡的菜,噴香,綠綠的。她臉瘦了一圈,可能是因為當建築工人,天天日曬雨淋,面頰面板紫紅得象個農婦。她比我好看多了,身材苗條,一米六二,比我高整整三公分。只有牙齒不整齊,我們姐妹幾個牙齒都長得擠擠歪歪。“換牙齒時盡吃泡酸蘿蔔,不聽話。”母親罵我們。
我下樓和父母一起坐在桌前,剛端起飯碗,五哥悄聲無息地進屋,在靠門右側洗臉架那兒洗手。他的背影象個女孩,肩比較窄,頭髮也不象三哥那麼濃密,五官長得細巧,但上嘴唇有道明顯疤痕。五哥生下來,上嘴唇就豁,吃東西時裂得更開,樣子很醜。母親看著傷心,就怪父親,說父親在她懷五哥時,在家門檻上用柴刀砍柴,叫他別砍,他不聽,還砍得更來勁。
半歲時五哥在地區醫院作縫合手術,手術做得太差,粗針粗線,拆線又馬虎,傷口感染,嘴唇正中間留下一條很不美觀的痕跡。他大我四歲,已是一個二十二歲的青年,晃然一看,卻比我還象孩子。他儘量不開口,比父親還沉默寡言,可能是怕人看到他,就會注意到他的嘴。五哥在造船廠做電焊工,有便船就搭乘回家,沒有便船就走二個半小時山路回家。
昏暗的燈光下,我們一家五口圍著桌子吃飯。
院子裡的人,喜歡到院門外的空壩和石階上去吃,鄰居鄉親,互相不必請就可以挾對方碗裡的菜。一言不合,筷子可能就對準對方臉,破口大罵。火一點爆,碗就扣在對方頭上,稀飯混著血往下流。馬上,就滿街是邊看鬧熱邊吃飯的人。
桌上清湯寡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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