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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頭髮你咬我屁股鬧不清地扯來扯去。但是黑鼻的鼻子上流著血。
然後有人喊:“大人來了!”
眾人讓開一條路,警察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打架的人也鬆一口氣。
到定陵去看萬曆的墓,沒想到卻看見了一場打架。當小販舉起板凳時,恍惚之
間自己又是那個舔著冰棒手裡卷著漫畫的小女孩,夾在大人的腿間,驚詫地看大人
怎麼表達自己的情感。我忍不住的笑裡有一份驀然回首的驚喜,也有一點莫名所以
的惆悵,倒來不及去體恤打架者的情境。
幾天之後,在朝陽門外又看到兩個人漲著臉打成一團,我就笑不出來了。
“一個月見兩次?”長住北京的臺灣人說,“不算多。前幾天我看見兩個人從
公車裡開始打,一直打到車下去,打得頭破血流”
於是我說,五六十年代的臺灣也是這樣的。這個率直的朋友睜大了眼睛很認真
地回道:
“臺灣人才不會這樣。臺灣人跟大陸人個性完全不一樣,有點像兩個‘民族性’。”
他的認真倒教我吃了一驚:是因為他比我年輕了十歲,不太認識過去的臺灣,
還是兩個族群之間真有本質上的不同?不錯,在90年代的臺灣,和西歐美國一樣,
很難見到打架的街景,可是,這究竟是族群性格的不同,還是一個社會發展的階段
問題?
人類學者李亦園先生曾經對我做過一個比喻:中國文化好比一個工具箱;北京
人開啟箱子所需要的東西,和移民海外的臺灣人、馬來西亞人、新加坡人所需要的
東西,由於地理歷史環境的不同,會相當不一樣;但是儘管拿出來應付生活的工具
不一樣,工具箱可還是那一個。
90年代的北京人與他們那個工具箱的運作關係,和今天的臺北人與臺灣的工具
箱有著相當大的差別,這種差別造成不同的氣質和個性。我對北京的認識極為浮淺,
可是,浮淺有浮淺的優點,因為你能更敏感地捕捉第一印象,能用嶄新的眼光,更
鮮明地感受一個都市的性格。 1993年8月的北京給我這個陌生人員立即、最深刻的
感覺就是:這是一個壓抑極深的城市。
你甚至不需要去了解形成這個城市的種種什麼社會、文化、政治背景,你只要
經驗過世界上其他形形色色的城市,然後從雲頭往北京縱身一躍,在市井中溜達幾
回,和賣菜的、理髮的、踩三輪車的、開“面的”的、上班的聊幾句,你就會感覺
到那份抑鬱,像黑壓壓的雲頭,沉重得似乎就要垮下來,卻又老不下雨。於是每個
人都在等待,沉重地等待,等待。
北京人大概有一種開啟工具箱卻遍尋不著所需工具的苦惱,或者說,他不必打
開箱子其實就知道箱子裡頭沒有他渴望需要的工具,所以挫折,所以壓抑,所以焦
慮地等待。
90年代的臺灣人顯得比較輕鬆,因為他與他工具箱之間的關係沒那麼緊張。他
對箱子裡的東西不見得完全滿意,但是他可以隨時開啟箱子換幾樣零件,不高興時
對著箱子踢上幾腳也賠不上身家性命,工具箱基本上夠用,日子也還過得去。因為
他對自己的工具箱掌握著某一個程度的自主權,他因此顯得豁達。
如果說這就是群體個性的不同,我的朋友或許是對的;可是我畢竟比他多了十
年的記憶,幼時的打架街景歷歷在目,我清楚地知道:臺灣人並非一向都如此輕鬆
豁達的,從打架到不打架,臺灣可走了三十年;不打架是因為不必打架,而不必打
架,則有它必要的社會條件。
兩個騎單車的人相撞,車撞壞了。兩個人是不是要吵架呢?
不一定。
如果單車只是車主所擁有的財產中極微小的一部分,譬如說,單車之外他還有
兩輛汽車、三輛越野腳踏車等等,那麼他們有可能只是揮揮手:哎,沒關係。
如果兩輛車都有保險,也就是說,修車或買車的費用都由保險公司負擔,那麼
車主也可能只是交換一下彼此的電話號碼,很文明地握手道別。
相反的,如果失去了單車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