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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眾熱情的、激昂的回應,使作家感嘆,覺得他擁抱了土地和群眾,也被群眾
和土地擁抱。他並不知道,熱情激昂的群眾心裡所想的,不是有人性的烏托邦,而
是,唉,而是吃香蕉草莓奇異果的自由。是為了香蕉草莓奇異果,人們踩蹋了柏林
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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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柏林作家的懷舊,是一種腐敗。有人說。
他們懷舊,因為他們是專制政體中的特權分子。作協在後面撐著腰,他們有使
自己覺得重要的作家餐廳,有直接接觸權力核心的管道,有異議者夢想不到的發言
權利可是他們的特權,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他們懷舊,證明他們腐敗。
我覺得不這麼簡單。我是說,道德的棍子別下得太快。東德“亡國”以來,東
柏林書攤上突然充斥著童年的書。現實生活的殘酷,使人往過去尋找慰藉,恐怕是
人之常情。回顧過去,往往有心理治療的藥效,因為梳理歷史能幫助困惑的人釐清
現在、窺見未來。國破山河在的東德作家突然開始緬懷童年——一條河、兩株老樹、
織毛衣的老奶奶、呼喊餵雞的母親——將破碎山河用童年的色筆重新組合、復原。
讓它發出朦朧的溫柔的光彩,你說是腐敗,我說是作者和讀者集體治療不可或缺的
一步。
在國破山河在的最痛苦的時刻,童年的記憶會在每個人心深處點亮一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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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東柏林所懷念的舊,不見得一定是那個如今已失敗了的政權(從前,
許多人以能和那政權代表握手拍照為榮)。他們可能只是模糊的、感性的,懷念一
段無憂無慮的人生。
東德,是一個巨大的幼稚園;人們的生老病死鰥寡孤獨全部由國家照顧,猶如
穿圍兜吃手指的孩子們把一切放在老師的手裡。社會主義國家的百姓沒有失業的恐
懼,幼稚園的孩子們也不怕時間到了有誰會吃不到點心。孩子們無憂無慮,東德百
姓過得也是免於匱乏、免於恐懼的日子。當年,除了政治恐懼之外,他們什麼恐懼
都沒有;現在,除了沒有政治恐懼之外,他們什麼恐懼都有——失業、房租、水電
費、不安全的未來
誰不懷念無憂無慮的時光——管他媽的哪個制度?!
東柏林人懷念共產黨政治的東德時代,你不能因而說腐敗,就如當年有些臺灣
人懷念日本天皇統治的日據時代,你不能因而說他奴性,一樣的道理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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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一之後,德國開始追究東德秘密警察的活動,調查所有曾經和公安部合作的
線民。穆勒說,這種“秋後算帳”是一種卑鄙的陰謀:西德試圖籍此製造東德人的
集體罪惡感、羞恥感,進而迫使東德人對西方物質文明低頭,心甘情願的接受殖民!
統一,其實是西方對東德這類“第三世界”國家的全面侵略和佔有。
共產政權用各種手段剷除異己,這個過程叫做“清算”。倒過來民主政府(你
看,我不用“政權”這兩個字)用各種手法(你看,我不說“手段”)將思想上仍
舊依附共產主義的人(你看,我沒說“異己”)從權力結構中剔除(我不說“剷除”),
這個過程,叫做“撥亂反正”。那麼誰來決定這是清算鬥爭還是撥亂反正呢?當然
是那贏的一方,誰贏了,誰就得到詮釋歷史、界定歷史的權利。令東柏林的遺老精
英所寢食難安的是,他們警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歷史的詮釋權。
歷史的詮釋權失去了又怎麼樣呢?它比香蕉草莓奇異果、比約翰走路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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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8月, 臺灣漢民族據守虎頭山武裝抗暴,被日本殖民政府嚴厲鎮壓,逮
捕兩千人,其中800人在臨時法庭上宣佈死刑。是為西來庵事件。
九歲的楊逵,和大人躲在緊閉的門後,窺視日軍的炮車轟轟地駛過。
過了很久以後,我成為中學生時候,搜求小說及其他書來看,其中有
一本日本人秋譯鳥川所寫的《臺灣匪志》,此書把西來庵事件寫成“匪賊
討伐”,明明是對迫害的反抗,為什麼變成“匪賊討伐”呢?我有了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