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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應臺目前
的關注點:就地球村的整體文化而言,“白種文化”的絕對強勢所造成的世界同質
化傾向,對“弱勢文化”中的作家無疑是一種危機,一種威脅;有些基本信念,比
如公正、自由、民主、人權等等,必須超越民族主義的捆綁;“弱勢文化”中的作
家或許應該結合力量,發出聲音;談四海一家,必須先站在平等的立足點上。
假如把《人在歐洲》的多數篇什概略地分類,不外乎有這麼幾種。一,談社會,
如《清道夫的秩序》 、 《番薯》、《斜坡》、《思想欄杆》等。二,談人生,如
《給我一箇中國娃娃》、《燒死一隻大螃蟹》、《阿敏》等。三,談文學,如《詩
人拎起皮箱》、《視大獎·必藐之》等。換一個角度,從關懷面的寬泛和集中,還
可以劃分:談國際問題,如《德國,在歷史的網中》、《醜陋的美國人》、《慈善
的武器工廠》等;談臺灣問題,如《臺灣素描》、《臺北遊記》等。實際上,二者
融為一體,她議國際問題,總是把臺灣作為參照物件,議臺灣問題,無不置之於國
際環境的大背景之中。一以貫之的,是力倡開闊的、平衡的、健康的世界觀:在彼
此息息相關的世界裡,把人的價值擺在首位,從心靈的層面上真正地尊重人、關愛
人。
在龍應臺寫《野火集》的時候,她那位外籍的先生曾調侃她:“你的職業不是
教授、作家,而是中國。”對本土問題狂熱的關切,到了《人在歐洲》,轉換成了
對於民族主義與世界公民關係的探尋和反思。某些偏失和缺欠(視野、胸襟等),
也獲得匡正和彌補。
當然,她並沒有、也不可能放棄對臺灣的關切,但立足點更高了,視野更寬了;
臺灣已經從貧窮進入富裕,但要從依賴變得成熟,它需要用自己的清明兩眼逼視現
實世界,自己的角度,自己的光線,自己的眼睛。“你如果不可能好好做一個‘人’,
也不可能做個有意義的中國人。在開發與未開發之間有一個重要的分野,就是世界
觀的寬還是窄,大還是小。”
“從《野火》到《人在歐洲》,我好像翻過了一座山,站在另一個山頭上,遠
看來時路,臺灣隱隱在路的起點。”龍應臺的這段心路,雖然打上了個人切身經歷
的印記,但它對於華人作家扮演的歷史角色的省思和啟迪是相當典型的。“這一個”
龍應臺。
龍應臺遭受的諸多詬責,“別有用心”和“譁眾取寵”是其中主要的兩項。
對於“別有用心”的罪名,龍應臺坦然應承。她直言不諱:“不錯,我是‘別
有用心’,像個病理學家一樣的別有用心”,“病理學家把帶菌的切片在顯微鏡下
分析、研究,然後告訴你這半個肺如何如何的腐爛。”
這類責難是那樣的氣勢洶洶,連篇累牘,龍應臺不得已也針鋒相對地堅決回應。
她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舉辦的一場公開演講中,剖明瞭自己所從事的社會批
評的特點和價值:“至於社會批評,我們的社會常常只說好不說壞,只褒而不貶,
這種態度從好的方面說是‘隱惡揚善’,但真實說來是‘粉飾太平’而已,更不客
氣地說則是‘自欺欺人’”。“一個有自尊的民族就應該人人有批評的勇氣,才能
使社會進步。而且社會批評無所謂專家,無論市井小民或販夫走卒只要肯於主動地
對一件事物以理性的態度去表達、去批評,都是社會批評家。”“如果社會大眾,
都有自決自立的能力,去做客觀的批評,社會自然能夠日新永進了。”龍應臺的結
論是“讓我們大家一起來批評!”
承續中國知識分子“感時憂民”的傳統,龍應臺把一己投入社會變革的大潮中
去。她極坦率地自白:“我之所以越過我森森的學院門牆,一而再、再而三地寫這
些‘瑣事’,是因為對我而言,臺灣的環境——自然環境、生活環境、道德環境—
—已經惡劣到了一個生死的關頭。我,沒有辦法去繼續做一個冷眼旁觀的高階知識
分子。”這不由使我們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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