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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成為可能。
她終於想起了這首歌的正確調門,視野裡豁然敞開滿目的光亮,橘色的燈光撲了個滿頭滿身,小街的盡頭到了,橫穿前面的馬路,就到機關宿舍小區了。
她在衣服口袋裡攤開手,那一串家門鑰匙都被捂得溫了。
上摟時,她開啟摟道的燈,開啟玄關的燈,再開啟客廳的燈,最後,索性把從書房到臥室所有的燈都開啟了。
這間150平米的公寓從未像今天這般空寂。孤獨寒冷像是一條靜靜的河流泊在空氣裡,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必須趟過去。父母臥室的房門虛掩著,她推開門,開了燈,那日抄家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臥室,已經被母親整理得紋絲不亂,左君年的幾件襯衣和羊毛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邊的一張椅子裡,幾條領帶掛在床頭邊的衣帽架上,一件薄大衣掛在架子的另一側,猛的一看,像是父親的背影。她慢慢走過去,把外套取下來,抱在懷裡,小小的鼻尖抽吸了一下,淡淡的菸草氣息還依然存留,也許只是幻覺吧。她在父母的床上坐下,暖意開始在凍木了的血管裡迴圈,回暖了的肢體末梢一絲一絲疼痛起來。
床頭的小鬧鐘指標一跳一跳地走著。
凌晨兩點。離天亮還太久,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熬過這幾個小時。
但年輕的身體到底起了作用,抱著大衣出了一會神,疲倦和溫暖一起包圍了她乾澀澀的眼睛,來不及流淚,她歪倒在枕頭上就睡著了。
晨曦鋪滿枕頭時,她醒了。
愣了一會,紛杳的種種事實湧上了整個腦子,很奇怪,也許就像尼采那個老SM(性虐待受好者)說的那樣:雙份的痛苦遠比一份容易承受,對關天聖的憤恨遠遠超過了對歐淇的失望,被愚弄的憤懣在心裡燃燒成了狂怒的鬥志,她罵了一句髒話,同時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客廳,又想起來家裡確實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父親母親都不在,還好還有盧叔叔。不管怎麼說,盧晨光還是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綿湖晚報還是他分管的下屬單位,左昀刷牙時認真地想,其他也就罷了,這種無恥的愚弄本身就是對人的極大蔑視,後果不論,光這事的本身就足以讓人氣得發瘋。
機關一上班,左昀就怒氣衝衝地闖進了宣傳部的部長室。
慷慨激昂地說了足有五分鐘,才注意到盧晨光倦意十足的神色。她打了愣,愕然道:“盧叔叔,常委提前改選了嗎?”
“沒有,還是下週一。”盧晨光懶怠地拿起桌上的茶葉盒,朝左昀晃了晃:“喝杯茶,消消氣兒。”
“我不是在生氣——”左昀辯解道,碰上了盧晨光那什麼都瞭解的目光,一股怨氣便懈了,接過茶葉盒動手倒茶,盧晨光自我解嘲地道:“多放點茶葉,下週離了這辦公室,大概喝不到這麼好的茶咯。”
左昀不肯認命地道:“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盧晨光不和她爭論,在一堆檔案裡翻了一會,拿出一份檔案,丟在桌子中間:“組織部上禮拜就要提拔關天聖,要明確他的副總編,我到現在還扣著沒批覆哪。不過,再過三天,同意不同意就不是我說了算咯!”
他說話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懶散,一種橡皮筋被拉得失去彈性的疲怠從他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裡都透了出來。對於他這樣的幹部,正當盛年,政治生命夭折,殘酷的程度不亞於剝奪生命。抱負也好,地位也好,理想也好,也都就此腰斬,國外的政府官員可憑藉民選東山再起,一直到60歲也能參政,仕途不得意可轉向商場或者教職,人生價值發揮大有天地,但在21世紀之初的中國,宦途依然是一場殘酷的絕對權力的角逐,勝王敗寇,敗者被剝奪一切空間餘地。5000年前,大禹將年邁衰敗的舜放逐北狩,傳位於自己的兒子啟,鑄造九部敬獻的青銅為鼎,這之後,5000年以來的問鼎中原群雄逐鹿之戲每數百年就上演一次,一曲新詞酒一杯,一幕好戲淚一場,轟轟烈烈波瀾壯闊,但究其本質,並無區別。捲進其間的任何個人,無論你懷著崇高還是卑下的理想,都身不由己地被這一黑色的遊戲規則所操縱,像一群被放進圍場的鬥狗,必須撕咬、追逐、爭鬥,當一切塵埃落定,最初懷有的最純潔的理想也已經血跡班駁,蒙塵辱垢。
通曉國史的他不是不洞悉這些必然,但洞悉不能帶來超脫,反而會加深焦慮,閉上眼睛就能栩栩如生地看到自己失意的後半生。自古以來又有幾個人能淡定以對呢?兩千年中不過出了一個金聖嘆而已。
左昀捧著茶杯站了一會,給盧晨光添了茶水,帶上門就悄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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