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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了笑,過了一會又說:“你瞧,做個音樂家多了不起!造出這些奇妙的場面,
不是最大的光榮嗎?那簡直跟上帝下凡一樣。”
孩子聽了大吃一驚,怎麼!這是人造出來的?他真沒想到。他幾乎以為那是自然而
然產生的,是天造地設的原來一個人,一個音樂家,就象他將來也會成功的那種人,
竟能造出這樣的作品!哎唷!希望自己能有那麼一天,便是一天也好!過後過後,
隨便怎麼都可以!就是死也甘心了!他問:“祖父,這是誰作的呢?”
祖父說作者叫做法朗梭阿?瑪麗?哈斯萊,是個德國的青年音樂家,住在柏林,他
從前認識的。克利斯朵夫豎起耳朵聽著,突然問道:
“那末您呢,祖父?”
老人打了個寒噤。
“什麼?〃他問。
“您,您有沒有也做過這些東西?”
“當然,〃老人的聲音有點兒不高興。
說完他不做聲了;走了幾步,又深深的嘆了口氣。這是他終身隱痛之一。他一向想
寫戲劇音樂,可是靈感不幫忙。他紙夾裡頭的確藏著他創作的一二幕樂曲;但他對它們
的價值毫無把握,從來不敢拿給人家去評一評。
直到家裡,他們倆再也不說一句話。兩人都睡不著覺。老人心裡很難過,念著《聖
經》安慰自己。克利斯朵夫在床上回想著當晚的情形,連小地方都記得,赤足的女郎又
在他面前出現了。快睡著的時候,一句音樂忽然清清楚楚在耳邊響著,好象樂隊就在近
邊;他不由得驚跳起來,昏昏沉沉的靠著枕頭想道:“將來有一天,我也要寫這種東西,
噢!我是不是能寫呢?”
從那時期,他唯一的慾望就是看戲。因為人家把看戲作為他工作的酬報,他對功課
更上勁了。他老想著戲:上半星期想著過去的戲,下半星期想著下次的戲。他甚至怕上
演的那天害病,這種恐懼使他覺得有三四種病的徵象,到了那天,他吃不下飯,好象擔
著重大的心事,騷亂不堪,跑去對時鐘看了幾十次,以為天不會黑的了。臨了他忍不住
了,在售票房開門以前一個鐘點就出發,怕沒有位置;又因為他第一個到,對著空蕩蕩
的場子不免暗暗發急。祖父和他說過,有兩三次因為看客不多,演員寧可退還評價而停
演。他注意來的人,數著:“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噢!不夠啊人數老是不
夠啊!〃看到花樓或正廳裡來了幾個重要的人物,他心又輕鬆了些,對自己說:“這一個,
他們總不敢請他回去吧?為了他,總得開演吧!〃——可是他還沒有把握,直要樂師們進
了場才放心。但他到最後一刻還在發急,不知道會不會開幕,會不會象某一晚那樣臨時
宣佈更改戲碼。他山貓似的小眼睛瞅著低音提琴手的樂器架,瞧瞧譜上的題目是不是當
晚演的戲。等到看清楚了,過了兩分鐘又看一下,只怕剛才看錯了樂隊指揮還沒有
進場,一定是害病了幕後有人忙忙碌碌的亂做一堆,又是談話聲,又是急促的腳步
聲。可是闖了禍,出了事嗎?還好,聲音沒有了。指揮已經在他的位置上。明明一切都
準備好了還不開場!是怎麼回事呢?他急壞了。——終於開演的記號響了。他
的心跳了。樂隊奏著序曲;然後,克利斯朵夫有幾個鐘點在極樂世界中載沉載浮,美中
不足的就是擔心這境界早晚要完的。
過了些時候,一件音樂界的大事把克利斯朵夫刺激得更興奮了。第一次使他激動的
那出歌劇的作者,法朗梭阿?瑪麗?哈斯萊要來了。他要親自指揮樂隊演奏他的作品。
全城都為了這件事轟動起來。年輕的大音樂家正在德國引起劇烈的爭辯;十五天內,大
家只談論他。可是他到了城裡,情形又不同了。曼希沃和老約翰?米希爾的朋友們老講
著他的新聞,把音樂家的起居生活說得那麼離奇,孩子非常熱心的聽在耳裡。想到大人
物就在這兒,住在他的城裡,呼吸著同樣的空氣,走著同樣的街道,他暗中激動到極點,
只希望能見到他。
大公爵①把哈斯萊招待在他的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