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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歌給你唱。幹嗎還要我編呢?”
“幹嗎要編?為的要做個大人物啊!〃孩子一肚子全是祖父的教訓和他天真的夢想。
高脫弗烈特溫柔的笑了笑。克利斯朵夫有點兒生氣了,問:“您笑什麼?”
高脫弗烈特回答:“噢!我啊,我是個挺平常的人。”
他摩著孩子的頭,問:“那末你是要做個大人物了,你?”
“是的,〃克利斯朵夫挺高傲的回答。
他以為舅舅會誇他幾句,不料舅舅又問:“幹嗎要做大人物?”
“為編些好聽的歌呀!”
高脫弗烈特又笑起來:“你想編些歌,為的要做個大人物;你想做個大人物,為的
要編些歌。你倒象一條狗追著自己的尾巴打圈兒。”
克利斯朵夫聽了大不高興。要是在別的時候,他決不肯讓一向給他嘲笑慣的舅舅反
過來嘲笑他。同時,他做夢也想不到舅舅會那樣聰明,一句話把他駁倒。他想找個理由
或是什麼放肆的話頂回去,可是找來找去找不到。高脫弗烈特接著又說:“大人物有什
麼用?哪怕你象從這兒到科布倫茨一樣大,你也作不了一支歌。”
克利斯朵夫不服氣了:“要是我想作呢!”
“你越想作越不能作。要作的話,就得跟它們一樣。你聽啊”
月亮剛從田野後面上升,又圓又亮。地面上,閃爍的水面上,有層銀色的霧在那裡
浮動。青蛙們正在談話,草地裡的蛤蟆象笛子般唱出悠揚的聲音。蟋蟀尖銳的顫音彷彿
跟星光的閃動一唱一和。微風拂著榛樹的枝條。河後的山崗上,傳來夜鶯清脆的歌聲。
高脫弗烈特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克利斯朵夫說:
“還用得著你唱嗎?它們唱的不是比你所能作的更好嗎?”
這些夜裡的聲音,克利斯朵夫聽過不知多少次,可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真的!還
用得著你唱嗎?他覺得心裡充滿著柔情與哀傷。他真想擁抱草原,河流,天空,和
那些可愛的星。他對高脫弗烈特舅舅愛到了極點,認為他是最好,最美,最聰明的人,
從前自己把他完全看錯了。克利斯朵夫不瞭解他,大概他很難過吧。他悔恨交集,真想
叫出來:“舅舅,不要難過了,我以後不跟您淘氣了!原諒我吧,我多愛您!〃可是他不
敢說。——忽然他撲在舅舅懷裡,沒法說出心裡的話,只熱烈的擁抱著舅舅,說了好幾
遍:“我多愛您!〃高脫弗烈特又驚又喜,親著孩子,一疊連聲的嚷著:“怎麼啦?怎麼
啦?〃然後他站起來拉著他的手說了聲:“得回去了。〃克利斯朵夫很不高興,以為舅舅
沒有懂得他的意思。可是快到家的時候,高脫弗烈特對他說:“以後,要是你願意,咱
們可以在晚上再去聽上帝的音樂,我再給你唱別的歌。〃等到克利斯朵夫不勝感激的擁抱
舅舅,預備去睡覺了,他看出舅舅是完全瞭解他的。
從此他們常常在晚上一塊兒散步:一聲不出的順著河邊走,或是穿過田壟。高脫弗
烈特慢慢的抽著菸斗,克利斯朵夫拉著他的手,對著黑暗有點害怕。他們坐在草上;靜
默了一會之後,高脫弗烈特和他談著星辰,雲彩,教他辨別泥土,空氣,和水的氣息,
辨別在黑暗中飛舞蠕動,跳躍浮游的萬物的歌聲、叫聲、響聲,告訴他晴雨的先兆,夜
間的交響曲中數不清的樂器。有時高脫弗烈特唱些或是悲涼或是快樂的歌,總是那一派
的;而克利斯朵夫聽了也總是一樣地激動。他要唱的話,一晚也只唱一支歌。克利斯朵
夫又發覺,凡是要求他唱的,他總唱得很勉強;最好是要他自動想唱的時候。往往你得
不聲不響的等個老半天,正當克利斯朵夫想著〃他今晚不會唱了〃的時候,高脫弗烈
特才唱起來。
一天晚上,恰好舅舅不唱歌,克利斯朵夫忽然想起把他費了許多心血,覺得非常得
意的作品,挑一個唱給他聽。他要表示自己是個了不起的藝術家。舅舅靜靜的聽完了說:
“多難聽,可憐的克利斯朵夫!”
克利斯朵夫懊喪得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高脫弗烈特帶著可憐他的意味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