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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當由法國收回,但對克利斯朵夫一點沒作用;可以支援相反的主張的同樣充分的
論據多得很:不論哪一種政見,都可以在歷史上找到它所需要的理由。——克利斯朵夫
的重視這個問題,並不僅僅是為了牽涉到法國,而主要是為了人情問題。關鍵不在於阿
爾薩斯人是否德國人。事實是他們不願意做德國人;成為問題的只有這一點。誰有權利
說:“這個民族是屬於我的,因為他是我的兄弟。〃倘使對方不認他是兄弟的話?即使這
種否認是不應該的,那末錯也錯在不能討兄弟喜歡的那一方面,因為他沒有權利硬要對
方跟著他走。四十年來,德國人用著武力和種種的威脅利誘,甚至也由賢明正直的德國
當局行了許多德政以後,阿爾薩斯人始終不願意做德國人。即使他們因意志消沉而不得
不讓步的時候,那般被迫離鄉別井,逃亡異地的人的痛苦,——或者更慘的,那些沒法
離開而忍受著深惡痛絕的枷鎖,眼看鄉土被侵佔,同胞被屈服的人的痛苦,是永遠消滅
不了的。
克利斯朵夫天真的承認自己從來沒看到問題的這一方面,接著心裡就不好過了。一
個老實的德國人討論問題往往非常坦白,那是看重自尊心的拉丁人——不管他多麼真誠
——不大辦得到的。固然,歷史上所有的民族都犯過這一類的罪惡:克利斯朵夫可並不
援引那些例子做德國的口實。他太高傲了,不能去找那種可恥的藉口;他知道人類越進
步,人的罪惡越顯得可怕,因為四周有著更多的光明。但他也知道,倘若法國打了勝仗,
也不見得比德國更有節制,一定也會在罪惡的連鎖中加上一環。這樣,悲慘的衝突可以
永遠繼續下去,使歐羅巴文明的精華受到危險。
克里斯朵夫固然為了這個問題很難受,但奧裡維更痛苦。可悲的還不止在於兩個最
配攜手的民族自相殘殺。便是在法國內部,也有一部分人準備跟另一部分的人廝殺。和
平運動與反軍國主義運動,多少年來同時由國內最高尚的跟最下賤的分子在那裡宣傳。
政府讓他們幹去;只要是不妨礙政客們眼前的利益的,政府對一切都採著旁觀的態度;
它沒想到最危險的並不在於公開支援一種最危險的主義,而是在於聽讓這種主義潛伏在
民族的血管中,等政府預備作戰的時候來破壞戰爭。這主義一方面迎合自由思想的人,
因為他們夢想建立一個友好的歐羅巴,由它把所有的努力結合起來,締造一個更公平更
有人性的世界;同時它也迎合無恥小人的自私自利,因為這般人是不論為什麼人什麼事
都不肯把自己的皮肉去冒險的。——這些反戰思想把奧裡維和他的許多朋友都感染了。
有一二次,克利斯朵夫在自己家裡聽到一些談話,不禁為之駭然。那位好心的莫克,腦
子裡裝滿了人道主義的幻想,精神奕奕的睜著眼睛,語氣非常柔和的說,應當阻止戰爭,
而最好的方法是煽動士兵反抗,教他們向長官開槍。他保證那一定會成功。工程師哀裡
?哀斯白閒冷冷的回答說,倘若發生戰事,他和朋友們先要跟國內的敵人算清了賬,再
上前線。安特萊?哀斯白閒卻站在莫克一邊。克利斯朵夫有一天看見弟兄倆爭執得很兇,
甚至互相以槍斃來威嚇。雖然這些殺氣騰騰的話還帶著說笑的口吻,可是聽的人很能感
到他們說的話有朝一日的確句句會實行的。克利斯朵夫好不詫異的估量著這個荒唐的民
族,永遠預備為了思想而自殺真是瘋子。專講邏輯的瘋子。各人只看見自己的思想,
不走到終點,決不肯有一點兒讓步。而且他們當然是以互相消滅為快的。人道主義者對
愛國主義者開火。愛國主義者對人道主義者開火。而這時候敵人來了,把國家和人類一
起壓得粉碎。
“可是告訴我,〃克利斯朵夫問安特萊?哀斯白閒,〃你們和別的民族的無產階級有
沒有聯絡好呢?”
“反正要有個人首先發難。那就由我們來了。我們素來是打先鋒的。讓我們來發信
號罷!”
“要是別人不響應怎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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