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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到。樹林深處有家小客店。那是一個相當下流的娛樂場所,巴黎人常
常到這兒來出賣他們的榮譽的。籬垣上開著野薔薇;葉子古銅色的橡樹蔭下襬著幾張小
桌子。一張桌上坐著三個人,都是騎了腳踏車來的。一個是搽脂抹粉的女人,穿著短褲,
腳上套著黑襪子;兩個是穿法蘭絨衣衫的男人,熱得頭昏腦脹,不時發出一些嗚嗚的聲
音,彷彿連話都不會說了。
車子一到,小客店裡稍微忙亂了一陣。古耶跟這個店裡的人已經認識多年,便自告
奮勇去代辦一切。巴德把克利斯朵夫拉到一個花棚底下,叫了啤酒,空氣挺暖和,非常
舒服,到處是蜜蜂的聲音。克利斯朵夫忘了為什麼到這兒來的。巴德倒空了瓶子,靜了
一會,說道:
“我想清楚了該怎麼辦。”
他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又說:“時間還來得及:過後我可以上凡爾賽去。”
他們聽見古耶為了場地的租金跟店裡的主婦爭得很兇。於裡安也沒有浪費時間:在
那幾位騎腳踏車的遊客身旁走過的時候,大驚小怪的對女人裸露的大腿叫好,招來一大
陣粗野的咒罵,於裡安也老實不客氣回敬他們。巴德輕輕的說:
“法國人都是無恥東西。兄弟,我祝賀你勝利。”
他拿酒杯和克利斯朵夫的碰了一下。克利斯朵夫卻在那裡胡思亂想:斷片的樂句在
腦海中飛過,好似一片和諧的蟲聲。他簡直想睡覺了。
另外一輛車把小路上的細石子壓出沙沙的聲音,克利斯朵夫一看見呂西安蒼白的臉
上照例堆著笑容,不由得又動了火。他站起來,後面跟著巴德。
呂西安戴著高領,把脖子都埋得看不見了,他穿扮非常講究,恰好跟對方的衣衫不
整成為對比。跟著下車的是勃洛克伯爵,那是以情婦眾多,收藏古代聖體匣,和極端保
王黨的意見出名的體育家;——隨後是雷翁?摩埃,又是一個時髦人物,靠了文學而當
選的議員,靠了政治野心而成功的文學家,年輕,禿頂,鬍子剃得精光,蒼白而帶黃的
臉,長鼻子,圓眼睛,尖腦袋;——最後是愛麥虞限醫生,很細膩的標準閃米特族,對
人很客氣,可是心裡很冷淡;他是醫學學士院會員,某醫院院長,以淵博的著作和一種
醫藥上的懷疑主義聞名的,老是用含譏帶諷的同情心聽病家訴苦,而並不想法給他們醫
治。
這些新到的人物殷勤的行著禮。克利斯朵夫對他們似理非理,可是他很不高興的看
到自己的證人對呂西安的證人非常巴結。於裡安認識愛麥虞限,古耶認識摩埃;他們都
笑容滿面,禮貌周全的走攏來。摩埃冷冷的有禮的接待他們,愛麥虞限照例嘻嘻哈哈的
挺隨便。站在呂西安身旁的勃洛克伯爵,眼睛一掃就把對方几個人所有的常禮服跟襯衣
估計了一下,和他的主人交換了幾句印象,嘴巴差不多動都沒功,——因為他們倆都是
鎮靜而極有規矩的。
呂西安若無其事的等主持決鬥的勃洛克伯爵發令。他把這件事認為只是一種簡單的
儀式。他打槍打得極好,知道敵人的笨拙,可不想利用自己的本領,趁證人們不注意的
時候——(那也不大可能,當證人的總設法不讓決鬥發生嚴重的後果),——一槍擊中
敵人:因為他知道,最傻的莫如教一個敵人傷在自己手裡,讓大家以為他是個犧牲者;
倒不如用另一種方式無聲無臭的把他毀掉,那才是聰明的辦法。可是克利斯朵夫脫去了
外衣,敞開著襯衫,露出粗大的脖子和結實的拳頭,低著額角,一雙眼睛惡狠狠的釘著
呂西安,集中全身精力等著,滿臉都是殺氣;勃洛克伯爵在旁邊把他打量了一番,心裡
想文明人要能消滅決鬥的危險才好呢。
等到雙方都發了兩顆當然毫無結果的子彈,證人就趕來祝賀兩位敵人。大家都已經
有了面子,——但克利斯朵夫沒有滿足。他站在那兒,拿著手槍,不相信這算是完了。
他很樂意象隔天在射擊房中一樣,一槍一槍盡打下去,到打中為止。他聽到古耶要他向
敵人伸手,又看到敵人堆著那永久的笑容向自己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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