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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的賣弄風情。她對一切,對自己,都不加反抗;在一個心地極好而看破人
生的人,這是一種很溫和的宿命觀。
她家裡客人很多,她也不怎麼挑選,——至少在表面上;——但一般熟客大半都屬
於同一個社會,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受著同樣的習慣薰陶,所以他們聚在一起相當調和,
跟克利斯朵夫在德法兩國所遇到的大不相同。多數是義大利舊家,偶爾也和外族通婚,
增加一點新生的力量。表面上,他們天下一家的色彩很濃,四種主要的語言都是通行的,
西方四大國的文化出品也交流得很好。每個民族都加入一部分資本:例如猶太人的惶惑,
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冷靜;但一切都在義大利這口坩堝中溶化了。盜魁菲首稱王了幾百
年的影響,一個民族決不能輕易擺脫:質地儘管改變,痕跡始終留著。移植在拉丁古土
上的北方種族,就有十足義大利型的面貌,呂尼畫上的笑容,鐵相畫上的恬靜而肉感的
目光。不管你塗在羅馬畫板上的是何種顏色,調出來的總是羅馬色彩。
那些心靈往往很庸俗,有幾個還不止是庸俗而已,但照舊發出一種千年不散的香味
與古文明的氣息,使克利斯朵夫雖不能分析自己的印象,也不由得大為歎服。極平凡的
小地方都有那股微妙的香味:彬彬有禮的風度,文雅的舉動,殷勤親切而仍保持著機詐
與身分,一顰一笑與隨機應變的聰明所顯出來的高雅與細膩,而那種聰明還帶著些慵懶
的懷疑的色彩,方面很廣,表現得非常自然。不呆板,不狂妄。也沒有書本式的迂腐。
你在這兒決不會遇到巴黎社交場中的那般心理學家,或是相信軍國主義的德國博士。你
所見到的是簡簡單單的人,富於人情味的人,象當年丹朗斯和西比翁?愛彌裡安①的朋
友們一樣
…
①丹朗斯為公元前二世紀時拉丁詩人,所作喜劇有名於史。西比翁?愛彌裡安為公
元前二世紀時羅馬貴族黨的領袖。
“我是人,只要與人類有關的,我都感到興趣”
實際上這些都是徒有其表。他們所表現的生命只是浮表的,不是真實的。骨子裡是
無可救藥的輕佻,跟無論哪一國的上流社會一樣。但與別國人的輕佻不同而成為義大利
的民族性的,是那種萎靡不振的性格。法國人的輕佻附帶著神經質的狂熱,頭腦老是在
騷動,哪怕是空轉一陣。義大利人的頭腦卻很會休息,太會休息了。躺在溫暖的陰影裡,
把萎靡的享樂主義和長於譏諷的聰明枕著自己的頭,的確是很舒服的;——他們的聰明
富有彈性,相當好奇,其實是異乎尋常的麻木。
所有這些人都沒有定見。不管是政治是藝術,他們都用同樣的玩票作風對付。有的
是性格極可愛的人,臉是義大利貴族的俊美的臉,五官清秀,眼睛又聰明又溫和,舉止
安詳,愛自然,愛古畫,愛花,愛女人,愛圖書,愛精美的烹調,愛鄉土,愛音樂
他們什麼都愛,卻沒有一樣東西特別愛。在旁人看來,彷彿他們竟一無所愛。然而愛情
還在他們的生活中佔著極大的位置,只是以不擾亂他們為條件。他們的愛情也是萎靡的,
懶惰的,象他們一樣;即使是狂熱的愛也近於家庭之間的感情。他們穩實而和諧的聰明
其實是非常麻木的:不同的思想盡可以在腦子裡碰在一起,非但不會衝突,反而能若無
其事的結合起來,彼此的鋒芒都給挫鈍了,不足為害了。他們怕徹底的信仰,怕激烈的
手段;只有似了非了的解決方式和若有若無的思想,他們才覺得舒服。他們的精神是開
明的保守黨的精神,需要一種不高不低的政治與藝術,需要一種氣候溫和的療養地,使
人不至於氣喘,不至於心跳。在哥爾多尼那些懶惰的劇中人身上,或是在曼佐尼那種平
均而散漫的光線中,他們可以看到自己的面目,但他們的懶散的習氣並不因之而感到不
安。他們不象他們偉大的祖先般說
“第一要生活”,而是說“第一要安安靜靜的生活!”
大家的心願就是要安安靜靜的生活,連那些最剛毅的,指揮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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