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部分(第1/4 頁)
樣,覺得既不老實又不善良的兒子特別可愛,因為自己一向壓制著的某些性格可以在他
們身上發洩一下。同時這種兒子教她回想到那個使她又痛苦又快樂,也許被她瞧不起但
私下仍舊愛著的丈夫。那都是些異香撲鼻,令人心醉的花木,在下意識的曖昧而溫暖的
花房中生長的。
葛拉齊亞雖是儘量的對兩個孩子一視同仁,奧洛拉仍感覺到有高低厚薄之分,因此
心裡不大舒服。克利斯朵夫猜到她的心事,她也猜到克利斯朵夫的心事;兩人不知不覺
的互相接近,不象在克利斯朵夫與雷翁那羅之間暗中有股反感,——那反感在孩子方面
是用撒嬌的方式來遮蓋的,在克利斯朵夫方面是認為可恥而抑捺著的。他剋制自己,硬
要自己喜歡這個另外一個男人的孩子,把他當做葛拉齊亞生的。他不願意找出雷翁那羅
的惡劣的天性,和令人想起另外一個男人的特徵;他竭力在孩子身上只看到葛拉齊亞的
靈魂。心明眼亮的葛拉齊亞,的確把兒子看得清清楚楚,但反而因之更愛他。
在孩子身上潛伏了多年的肺病終於爆發了。葛拉齊亞決意帶著孩子去躲在阿爾卑斯
山中的一所療養院裡。克利斯朵夫要求陪她一同去。她為了顧慮輿論,把他勸阻了。他
看到她這樣過分的重視禮教,心裡很不舒服。
她走了,把女兒留在高蘭德家裡。但她不久就感到孤單得可怕:周圍的病人只講著
自己的疾苦,氣象森嚴的自然界似乎對那些殘廢的人扮著一副冰冷的臉。那般可憐蟲手
裡捧著痰盂,偷偷的你瞧著我,我瞧著你,眼看死神的影子在鄰居身上漸漸的擴大。慕
拉齊亞為了躲避他們,從巴拉斯旅店搬出來,租了一所木屋和她的小病人單獨住下。拔
海的高度非但沒有減輕雷翁那羅的病勢,反而把它加重了。熱度更高起來。夜裡,葛拉
齊亞焦急萬狀。克利斯朵夫遠遠的憑著直覺感到了,雖則朋友信上隻字不提。她硬著頭
皮撐著,心裡很希望有克利斯朵夫做伴;但她當初不許他跟著來,現在也不敢告訴他說:
“我支援不住了,我需要你”
一天傍晚,她站在木屋外邊的走廊裡。心中苦悶的人最怕這黃昏日落的時間她
看見,自以為看見,在架空鐵道的小站通到屋子來的小路上,有個男人急匆匆的走著,
走一會停一會,有點兒躊躇,微微傴著背,抬起頭來望著木屋。她趕緊躲到屋子裡不讓
他看見,把手壓著胸口,激動到極點,笑了出來。雖則她對宗教並不熱心,卻也跪在地
下,拿手捧著臉,覺得需要感謝什麼人可是他還不上門。她回到視窗,躲在窗簾後
面張望。他背對著一平空地外邊的柵欄,在靠近木屋大門的地方停著,不敢進來。而她
心裡比他更慌亂,一邊微笑一邊輕輕的說著:“喂,你來呀來呀”
終於他下了決心,打鈴了。她早已到了門口,把他開了進來。他的眼睛好似一頭怕
捱打的狗,嘴裡說著:“對不起,我是來”
“多謝你!”她回答。
然後她說出自己是多麼急切的盼望他來的。
克利斯朵夫全心全意的,幫助她看護病勢日漸沉重的孩子。孩子對他非常兇暴,說
出許多惡毒的話,不再掩飾仇恨的心理。克利斯朵夫認為是疾病所致。他那時的耐性是
從來未有的。他們倆在孩子床頭一連過了好幾天痛苦的日子,尤起是情勢危急的一夜。
過了那一夜,似乎沒有希望的雷翁那羅居然得救了。兩人守在睡著的孩子旁邊,覺得快
樂到極點。——她突然站起來,拿著大衣,拉著克利斯朵夫往外跑,在雪地裡走著。靜
寂的夜裡,天上亮著瑟縮的星。她攙著他的胳膊,欣欣然呼吸著那股凜冽的,和平的氣
息。兩人難得開口,根本沒有一句隱射他們愛情的話。回來的時候,她站在門外的階沿
上,因為孩子得救而眼中閃著幸福的光芒,叫了聲:
“親愛的,親愛的朋友!”
除此以外再沒有別的表示。但兩人都覺到彼此的關係變為神聖的了。
經過了長時期的休養以後,她回到巴黎,在巴西區租了一所屋子,不再顧慮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