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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不知何以自立於天地之間也。既無以自立,則無以自安。無以自安,則在家無以安家,在鄉無以安鄉,在朝廷無以安朝廷。吾又不知何以度日,何以面於人也。吾恐縱謙讓,決不肯自謂我不成人也審矣。既成人矣,又何佛不成,而更等待他日乎?天下寧有人外之佛,佛外之人乎?若必待仕宦婚嫁事畢然後學佛,則是成佛必待無事,是事有礙於佛也。有事未得作佛,是佛無益於事也。佛無益於事,成佛何為乎?事有礙於佛,佛亦不中用矣,豈不深可笑哉?才等待,便千萬億劫,可畏也夫!
答周若莊
明德本也,親民末也,故曰“物有本末”。又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苟不明德以修其身,是本亂而求未之治,胡可得也。人之至厚者莫如身,苟不能明德以修身,則所厚者薄無所不薄,而謂所薄者厚,無是理也。故曰“未之有也”。今之談者,乃舍明德而直言親民,何哉?不幾於捨本而圖未,薄所厚而欲厚所薄乎!意者親民即明德事耶!
吾之德既明,然後推其所有者以明明德於天下,此大人成己、成物之道所當如是,非調親民然後可以明吾之明德之謂也!且明德者吾之所本有,明明德於天下者,亦非強人之所本無。
故又示之曰“在止於至善”而已。無善無惡,是謂至善,於此而知所止,則明明德之能事畢矣。由是而推其餘者以及於人,於以親民,不亦易易乎!
故終篇更不言民如何親,而但曰明德;更不言德如何明,而但曰止至善;不曰善如何止,而但曰知止;不曰止如何知,而直曰格物以致其知而已。所格者何物?所致者何知?蓋格物則自無物,無物則自無知。故既知所止,則所知亦止;苟所知未止,亦未為知止也。故知止其所不知,斯致矣。予觀《大學》如此詳悉開示,無非以德未易明,止未易知。故又贊之曰:“人能知止,則常寂而敞也,至靜而無慾也,安安而不遷也,百慮而一致也。”今之談者,切己自反,果能常寂而敞乎?至靜而無慾乎?安固而不搖乎?百慮而致之一乎?是未可知耳。
奈之何遽以知止自許、明德自任,而欲上同於大人親民之學也!然則顏子終身以好學稱,曾子終身以守約名,而竟不敢言及親民事者,果皆非邪,果皆偏而不全之學耶!
世固有終其身覓良師友、親近善知識,而卒不得收寧止之功者,亦多有之,況未嘗一日親近善知識而遂以善知識自任,可乎!
與焦弱侯
人猶水也,豪傑猶巨魚也。欲求巨魚,必須異水;欲求豪傑,必須異人。此的然之理也。
今夫井,非不清潔也,味非不甘美也,日用飲食非不切切於人,若不可缺以旦夕也。然持任公之釣者,則未嘗井焉之之矣。何也?以井不生魚也。欲求三寸之魚,亦了不可得矣。今夫海,未嘗清潔也,未嘗甘旨也。然非萬斛之舟不可入,非生長於海者不可以履於海。蓋能活人,亦能殺人,能富人,亦能貧人。其不可恃之以為安,倚之以為常也明矣。然而鯤鵬化焉,蛟龍藏焉,萬寶之都,而吞舟之魚所樂而遊遨也。彼但一開口,而百丈風帆並流以入,曾無所於礙,則其腹中固已江、漢若矣。此其為物,豈豫且之所能制,網罟之所能牽邪!自生自死,自去自來,水族千億,惟有驚怪長太息而已,而況人未之見乎!
餘家泉海,哼人謂餘言:“有大魚入港,潮去不得去。呼集數十百人,持刀斧,直上魚背, 恣意砍割,連數十百石,是魚猶恬然如故也 而潮至,復乘之而去矣。”然此猶其小者也。乘潮入港,港可容身,則茲魚亦苦不大也。餘有友莫姓者,住雷海之濱,同官滇中,親為我言:“有大魚如山,初視,猶以為雲若霧也。中午霧盡收,果見一山在海中,連亙若太行,自東徙西,直至半月日乃休。”則是魚也,其長又奚啻三千餘裡者哉!
嗟乎!豪傑之士,亦若此焉爾矣。今若索豪士於鄉人皆好之中,是猶釣魚於井也,胡可得也!則其人可謂智者歟!何也?豪傑之士決非鄉人之所好,而鄉人之中亦決不生豪傑。古今賢聖皆豪傑為之,非豪傑而能為聖賢者,自古無之矣。今日夜汲汲,欲與天下之豪傑共為賢聖,而乃索豪傑於鄉人,則非但失卻豪傑,亦且失卻賢聖之路矣。所謂北轅而南其轍,亦又安可得也!吾見其人決非豪傑,亦決非有為聖賢之真志者。何也?若是真豪傑,決無有不識豪傑之人,若是真志要為聖賢,決無有不知賢聖之路者。尚安有坐井釣魚之理也!
答鄧石陽
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除卻穿衣吃飯,無倫物矣。世間種種皆衣與飯類耳,故舉衣與飯而世間種種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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