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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縛人,人自束縛耳。
有《出門如見大賓篇說書》,附往請教。大抵聖言切實有用,不是空頭,若如說者,則安用聖言為耶!世間講學諸書,明快透髓,自古至今未有如龍溪先生者。弟舊收得頗全,今俱為人取去。諸朋友中讀經既難,讀大慧《法語》又難,惟讀龍溪先生書無不喜者。以此知先生之功在天下後世不淺矣。楊復所《心如谷種論》及《惠迪從逆》作,是大作家,論首三五翻,透徹明甚可惜末後作道理不稱耳。然今人要未能作此。今之學者,官重於名,名重於學,以學起名,以名起官,迴圈相生,而卒歸重於官。使學不足以起名,名不足以起官,則視棄名如敝帚矣。無怪乎有志者多不肯學,多以我輩為真光棍也。於此有恥,則羞惡之心自在。今於言不顧行處,不知羞惡,而惡人作耍,所謂不能三年喪而小功是察是也’夫!
近有《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說書》一篇。世間人誰不說我能知人,然夫子獨以為患,而帝堯獨以為難,則世間自說能知人者,皆妄也。於同學上親切,則能知人,能知人,則能自知。是知人為自知之要務,故曰“我知言”,又曰“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於用世上親切不虛,則自能知人,能知人則由於能自知。是自知為知人之要務,故曰“知人則哲,能官人”。堯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務也。先務者,親賢之謂也。親賢者,知賢之謂也。自古明君賢相,孰不欲得賢而親之,而卒所親者皆不賢,則以不知其人之為不賢而妄以為賢而親之也。故又曰“不知其人可乎”。知人則不失人,不失人則天下安矣。此堯之所難,夫子大聖人之所深患者,而世人乃易視之。嗚呼!亦何其猖狂不思之甚也!況乎以一時之喜怒,一人之愛僧,而欲視天下高蹈遠引之士,混俗和光之徒,皮毛臭穢之夫,如周丘其人者哉!故得位非難,立位最難。若但取一概順己之侶,尊己之輩,則天下之士不來矣。今誦詩讀書者有矣,果知人論世否也!平日視孟柯若不足心服,及至臨時,恐未能如彼“尚論”切實可用也。
極知世之學者以我此言為妄誕逆耳,然逆耳不受,將未免復蹈同心商證故轍矣,則亦安用此大官以誑朝廷,欺天下士為哉!毒藥利病,刮骨刺血,非大勇如關雲長者不能受也,不可以自負孔子、孟軻者而顧不如一關義勇武安王者也。
蘇長公例如人,故其文章自然驚天動地。世人不知,祗以文章稱之,不知文章直彼餘事耳,世未有其人不能卓立而能文章垂不朽者。弟於全刻抄出作四冊,俱世人所未取。世人所取者,世人所知耳,亦長公俯就世人而作也。至其真洪鐘大呂,大扣大鳴,小扣小應,俱系精神髓骨所在,弟今盡數錄出,時一披閱,心事宛然,如對長公披襟面語。憾不得再寫一部,呈去請教爾。倘印出,令學生子置在案頭,初場二場三場畢具矣。
龍溪先生全刻,千萬記心遺我!若近溪先生刻,不足觀也。蓋《近溪語錄》須領悟者乃能觀於言語之外,不然,未免反加繩束,非如王先生字字皆解脫門,得者讀之足以印心,未得者讀之足以證人也。
又與焦弱侯
鄭子玄者,丘長孺父子文會友也。文雖不如其父子,而質實有恥,不肯講學,亦可喜,故喜之。蓋彼全不曾親見顏、曾、思、孟,又不曾親見周、程、張、朱,但見今之講周、程、張、朱者,以為周、程、張、朱實實如是爾也,故恥而不肯講。不講雖是過,然使學者恥而不講,以為周、程、張、朱卒如是而止,則今之講周、程、張、朱者可誅也。此以為周、程、張、朱者皆口談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鉅富;既已得高官鉅富矣,仍講道德,說仁義自若也;又從而嘵嘵然語人曰:“我欲厲俗而風世”。此謂敗俗傷世者,莫甚於講周、程、張、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講。然則不講亦未過矣。
黃生過此,聞其自京師往長蘆抽豐,復踉長蘆長官別赴新任。至九江,遇一顯者,乃舍舊從新,隨轉而北,衝風冒寒,不顧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見我言曰:“我欲遊嵩、少,彼顯者亦欲遊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顯者俟我於城中,勢不能一宿。回日當複道此,道此則多聚三五日而別,茲卒卒誠難割捨雲。”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實為林汝寧好一口食難割捨耳。然林汝寧曏者三任,彼無一任不往,往必滿載而歸,茲尚未厭足,如餓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為遊嵩、少。夫以遊嵩、少藏林汝寧之抽豐來我,又恐林汝寧之疑其為再尋己也,復以捨不得李卓老,當再來訪李卓老,以林汝寧:名利兩得,身行俱全。
我與林汝寧皆在其術中而不悟矣,可不謂巧乎!今之道學,何以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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