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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賤眷苦不肯留,故令小婿小女送之歸。然有親女外甥等朝夕伏侍,居官俸餘又以盡數交與,只留我一身在外,則我黃宜人雖然迴歸,我實不用且,以故我得安心寓此,與朋友嬉遊也。其所以落髮者,則因家中閒雜人等時時望我歸去,又時時不遠千里來迫我,以俗事強我,故我剃髮以示不歸,俗事亦決然不肯與理也。又此間無見識人多以異端目我,故我遂為異端以成彼豎子之名。兼此數者,陡然去發,非其心也。實則以年紀老大,不多時居人世故耳。
如公壯年,正好生子,正好做人,正好向上。且田地不多,家業不大,又正好過日子,不似大富貴人,家計滿目,無半點閒空也。何必落髮出家,然後學道乎?我非落髮出家始學道也。千萬記取!
答劉方伯書
此事如飢渴然:飢定思食,渴定思飲。夫天下易嘗有不思食飲之人哉!其所以不食飲者有故矣:病在雜食也。今觀大地眾生,誰不犯是雜食病者。雜食謂何?見小而欲速也,所見在形骸之內,而形骸之外則不見也,所欲在數十世之久,而萬億世數則不欲也。
夫功名富貴,大地眾生所以奉此七尺之身者也,是形骸以內物也,其急宜也。是故終其身役役焉勞此心以奉此身,直至百歲而後止。是百歲之食飲也,凡在百歲之內者所共飢渴而求也。而不知止者猶笑之曰:“是奚足哉!男兒須為子孫立不拔之基,安可以身死而遂止乎?”
於是卜宅而求諸陽,卜地而求諸陰,務圖吉地以履蔭後人,是又數十世之食飲也。凡貪此數十世之食飲者所共飢渴而求也。故或積德於冥冥,或施報於昭昭,其用心至繁至密,其為類至賾至眾。然皆貪此一口無窮茶飯以貽後人耳。而賢者又笑之曰:“此安能久!此又安足雲!
且夫形骸外矣。勞其心以事形骸,智者不為也,況復勞其形骸,以為兒孫作牛馬乎?男兒生世,要當立不朽之名。”是啖名者也。名既其所食啖之物,則飢渴以求之,亦自無所不至矣。
不知名雖長久,要與天壤相敝者也。故天地有盡,則此名亦盡,安得久乎?而達者又笑之曰:“名與身孰親?伕役此心以奉此身,已謂之愚矣,況役此心以求身外之名乎?”然則名不親於身審矣,而乃謂“疾沒世而名不稱”者,又何說也?蓋眾人之病病在好利,賢者之病病在好名。苟不以名誘之,則其言不入。夫惟漸次導之,使令歸實,歸實之後,名亦無有,故曰“夫子善誘”。然顏氏沒而能知夫子之善誘者亡矣,故顏子沒而夫子善誘之術遂窮。
籲!大地眾生惟其見小而欲速,故其所食飲者盡若此止矣,而達者其誰乎?而欲其思孔、顏之食飲者,不亦難乎?故愚謂千載而下,雖有孔子出而善誘之,亦必不能易其所飢渴,以就吾之食飲也。計惟有自飽自歌自飲自舞而已。況如生者,方外託身,離群逃世,而敢呶呶嘵嘵,不知自止,以犯非徒無益而且有禍之戒乎!然則今之自以為孔子而欲誘人使從我者,可笑也。何也?孔子已不能得之於顏子之外也,其誰興飢渴之懷,以與我共食飲乎此也耶!
縱滿盤堆積,極山海之羞,盡龍鳳之髓,跪而獻納,必遭怒遣而訶斥矣。縱或假相承奉,聊一舉筋,即吐穢隨之矣。何者?原非其所食飲之物,自不宜招呼而求以與之共也。然則生孔子之後者,講學終無益矣,雖欲不落髮出家,求方外之友以為伴侶,又可得耶!然則生乎今之世,果終莫與共食飲也歟?誠終莫與共食飲也已!
答莊純夫書
學問須時時拈掇,乃時時受用,縱無人講,亦須去尋人講。蓋日講則日新,非為人也,乃專專為已也。龍溪、近溪二大老可以觀矣。渠豈不知此事無巧法耶?佛袒真仙,大率沒身於此不衰也。今人不知,皆以好度人目之,即差卻題目矣。
與周友山書
不肖株守黃、麻一十二年矣,近日方得一覽黃鶴之勝,尚未眺晴川、遊九峰也,即蒙憂世者有左道惑眾之逐。弟反覆思之,平生實未曾會得一人,不知所惑何人也。然左道之稱,弟實不能逃焉。何也?孤居日久,善言罔聞,兼以衰朽,怖死念深,或恐犯此耳。不意憂世者乃肯垂大慈悲教我如此也!即日加冠畜發,復完本來面目,侍者,人與圓帽一頂,全不見有僧相矣。如此服善從教,不知可逭左道之誅否?想仲尼不為已甚,諸公遵守孔門家法,決知從寬發落,許其改過自新無疑。然事勢難料,情理不常,若守其禁約,不肯輕恕,務欲窮之於其所往,則大地皆其禁域,又安所逃死乎!弟於此進退維谷,將欲“明日遂行”,則故舊難捨;將遂“微服過宋”,則司城貞子未生。兄高明為我商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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