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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的哨音聲,而雪繼續在下,悄然無聲,積落得有四五指厚了。古爐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安靜,狗不出去,豬在圈裡,所有人都關了院門在家。而狼群確實又一次經過,那是一支十四隻狼的狼群,它們是三個家族的成員,其中最大的那個家族的老狼生了一秋天的瘡,死在了屹岬嶺的山洞,所有的狼去追悼,在山洞裡號叫了一通,然後默默地出來,經過古爐村往北嶺去。狼群根本不知道古爐村在白天裡發生了一場武鬥,路過後窪地沒有看到有人呼喊,連狗也沒有叫,就覺得奇怪。但是,這一支狼群沒有進村,它們太悲傷了,沒胃口進村去搶食,也沒興致去看著村人如何地驚慌,只是把腳印故意深深地留在雪地上,表示著它們的來過。
紅大刀的人家關了院門,門裡都下了橫槓,天布家,灶火家,還有磨子、明堂、本來、馬勺、看星家的老人們和媳婦在哭,哭又不敢出聲,是窩在炕上的被窩裡抽搐和流淚。而別的人家哭是沒有哭,要麼用木板條和腰帶固定著斷了的胳膊和腿,要麼化了鹽水清洗傷口,上房的門開著,人縮一疙瘩坐在地上,沒肯說話,櫃蓋上的煤油燈跳著一點燈焰,撲忽撲忽,像是他們的心跳和出氣,就痴眼看著門洞外的院子裡雪在門裡照出的那一片光中扯棉撕絮,也聽見了隔壁的,或前一排院裡後一排院裡,那些榔頭隊人家在拉動風箱做飯,不久油鍋熗漿水的味,撈出了麵條後的麵湯的味就瀰漫過來。這些味使紅大刀人家的孩子和媳婦們說了句:人家吃好的啦!說過了別的人沒有反應,覺得不應該說這話,挪了挪身子,不再吭聲。當他們和家裡人繼續看著那片光亮亮的紛亂的雪片,同時想到了這是不是夢境:是白天裡武鬥了嗎?一個村裡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甚至是沾親帶故,就武鬥了嗎?武鬥裡自己也就在其中嗎?覺得恍恍惚惚地,不真實。
巷道里開始亂起一陣腳步,其中有咔嚓咔嚓的聲,這不是草鞋聲,草鞋踏在雪上不是這種聲,只有穿了翻毛皮鞋的,厚厚的有著溝紋的鞋底,雪擠壓在溝紋裡,才會發出咔嚓咔嚓來的。穿這種皮鞋的只有天布和霸槽,天布是逃跑了,那麼,是霸槽一夥,他們又要幹什麼?坐在上房地上的人立即吹滅了燈,卻又乍了耳朵聽動靜。腳步還是亂著往巷子的左邊去,隨後那咔嚓咔嚓聲節奏很慢,似乎是邁出一步了,頓頓,再邁出一步。
這腳步確實是霸槽的。武鬥結束後,榔頭隊的人都回去做飯吃了,霸槽留下了骨幹們,水皮媽做了一大鍋紅薯面和麥面兩攪和擀出的燴麵片,用桶提了到霸槽家,霸槽家裡灶倒鍋破,連一個完整的碗都沒有了,就每人端了個瓦盆兒來吃。家裡也沒了大小凳子,靠了牆蹴著,迷糊的尾巴骨還疼,蹴不下,倚著炕沿牆吃,他光盛了半碗,禿子金還疑惑,這貪吃的人只盛半碗,自己就滿滿盛了一碗。可迷糊吃飯頭不抬,響聲很大,霸槽說:你喉嚨不燙啊?!迷糊沒吭聲,很快吃完了半碗,又去滿滿盛了一碗,而禿子金再去盛時,桶裡飯卻沒了,就罵:狗日的賊呀,第一碗盛半碗為的是第二碗能盛滿呀!迷糊才笑起來,說:我飯量大麼,嘿嘿。但霸槽突然想起了事,問禿子金:你安排人注意著天布和灶火家了嗎?禿子金說:安排了,只要他們敢回來,有人會及時給咱報告的。霸槽說:我咋老覺得磨子沒跑出去?迷糊說:天布灶火都跑了,他磨子能不跑?霸槽說:他是被麻子黑捅了刀子,麻子黑能捅刀子那不是劃破皮就完了,如果捅厲害了,他磨子往哪兒跑?他咋樣跑?鐵栓就放下碗,說:我去看看,如果他在家,我來喊你們。霸槽說:磨子要在,你能輓聯過他?都不要吃了,一塊到他家搜去!
一夥人就跑去搜磨子的家,磨子的媳婦說磨子白天出去再沒沾家,是死是活她還不知道哩。禿子金和迷糊就把上房廈子房柴草房都查了,沒有磨子的影,又進臥屋問會不會藏在炕洞,磨子媳婦揭了炕蓆,席下的炕面上一個窟窿,直接就能看清炕洞裡,說:炕面子塌了,我讓他在家補炕面呀,還沒補哩,你們就打進村了。霸槽說:誰打進村了?村是你們的村,就不是我們的村?!禿子金啪地上來就打了磨子媳婦一個嘴巴,說:話好好說!磨子媳婦沒有哭,也沒有叫,她說:那你就搜吧,他是大活人,又不是一塊抹布,能塞就塞到牆窟窿去了.,在院子裡,一夥人翻騰著那些麥草和豆稈,豬在圈裡,一天沒有喂,就餓了,吭吭吭地叫,後來就跳出豬圈牆,在院角的蘿蔔窖那兒攻。磨子媳婦拾了笤帚就打豬,罵道:吭吭你媽的×哩,天黑了你不睡你給我拾翻啥呀?!禿子金說:你罵誰哩?磨子媳婦說:我罵豬哩!一條帚打得豬回了圈。一夥人沒有見到磨子,走出院門了,霸槽突然問禿子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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