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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尿苔說:是善人的心!
大家覺得蹊蹺,過來要看個究竟,但狗尿苔抱著那塊黑紅疙瘩一路往山下跑去。
胖子在說:古爐村盡出些瘋子!
狗尿苔一路跑著,在村道里大喊大叫,許多鳥就聚在他頭頂上飛,而十幾條狗,貓,還有一群紅白黃三種顏色的雞都跟著他跑。那一次他從河灘地裡跑回家,這些狗呀貓呀雞呀連同螞蚱蝴蝶蜻蜓跟著他跑,那他是得意的,也吆喝著它們,這回他全然不知道在他的頭頂上有鳥,在他的身後有這麼多狗貓雞,他一氣兒跑回自家院子,回頭敲院門時才發現丁它們,他就在院門口大聲叫著婆,那叫聲奇特,說不清是悲是喜,聲調全變了。
但是,婆並沒有回聲,反倒是把院門只開了一個縫兒,一把把狗尿苔扯了進去,院門立即又關了。狗尿苔說:婆,善人燒死了,他留下了一顆心。婆說:啊,啊?卻還是把狗尿苔又扯到上房,再把上房門關了。屋裡坐著灶火。
灶火說:善人死了?
狗尿苔嗚嗚嗚地哭。
婆摟住了狗尿苔,說:我娃不哭,善人咋就死了,他咋能就死了?!
狗尿苔說:山神廟著了火,燒的啥也沒了,就只有善人這顆心。
灶火說:說天話,哪有人燒的啥都沒了還會有心!山上人多不多?
狗尿苔說:這就是善人的心,善人給我說過他要留下心的。
灶火說:你是不是嚇瘋了?
狗尿苔說:你來看麼,這是善人的心麼!
灶火站起來叭叭打了狗尿苔兩個耳光。
婆一下子把狗尿苔又摟住,吃驚地看著灶火。
灶火說:他中邪了,我讓他清醒清醒。
婆把狗尿苔拉進了臥屋,反身把臥屋門閉上,說:灶火,娃還小,娃是嚇著了。你說,你說。
狗尿苔在臥屋裡揉著嘴,嘴唇已經腫起來,他恨灶火沒良心,昨天夜裡幫他們接走了磨子,又給他灶火吃雞蛋炒麵和蘿蔔絲湯,他還打我?!他輕輕地念叨著:日你媽,日你媽!婆和灶火還在上屋說話,後來廚房門響,再後來什麼聲音也沒有了,他走了出來,看著婆瓷呆呆地站在院子裡的雪地上。
他過去把婆拉回上房裡,婆的衣服卻溼了,又凍了冰,一走動就咔啦咔啦響。他說:婆,那真是善人的心。婆說:婆信哩。狗尿苔又流眼淚,說著山神廟燒成的慘景,婆說:也好,也好,乾乾淨淨地死了也好。婆孫倆把善人的心放在了櫃蓋上。婆說:善人沒兒沒女的,死了也沒人給燒些紙,你去把婆剪的紙花兒都拿來,就權當給善人燒些紙了。狗尿苔又進了臥屋,把那一沓一沓紙花兒拿出來,婆孫倆就在那兒燒起來。紙花兒一著火就都卷,一堆紙花兒全燃了像開了無數的花,那些剪成的飛鳥,蝴蝶,燕子,蜻蜓後來飛起了紙灰,無聲地往上飄,直飄到屋樑上,又緩緩地落下來,而那些剪成的動物,有牛,有狗,有雞,有豬,有貓,燃起來就又全在動,好像它們全活了,就在火焰裡奔跑跳蹦。
狗尿苔說:婆,昨晚上我聽到唱戲了,可能那個時候山神廟就著火了。
婆說:哦。那就是天樂吧。
狗尿苔說:天樂?
婆說:善人要走了,天上給他響樂哩。
狗尿苔默默地看著婆,他突然記起了什麼,問:灶火走了?
婆說:沒走,人在咱紅薯窖裡。
狗尿苔說:你怎麼讓他在紅薯窖裡?
婆沒有回答,又把一沓紙花兒燃了,說:今日你再不要出去。
狗尿苔再沒有出去。在婆去了杏開家後,他作想著灶火平日對婆待理不理的,對杏開更是惡言相加,這會兒尋到了婆,還要讓婆去找杏開,也太那個了吧。他就坐在廚房門口,院門外有人經過或有人來敲門喊叫著婆要借線柺子呀紡線車子呀,便一聲不吭,等敲門的人離開了,卻對著紅薯窖的那個木板蓋子咬牙,唾唾沫,低聲地罵:悶死了你!
灶火在紅薯窖裡呆了半天,聽到院子裡雞在嗚叫,就掀開了窖蓋。一隻年嫩的公雞突然嘎嘎叫著繞起一隻母雞轉,它的一隻翅膀卻幾乎撲拉著地了,殷勤地轉了一圈又一圈,母雞的臉就紅了,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臥下了,公雞立即撲了上去,兩個尾巴就那麼迅速地左右擺開,只一挨,就分開了。狗尿苔還沒看清怎麼回事,母雞就站起來抖身子,抖得很厲害,似乎要把羽毛全抖落掉,然後嘟嘟囔囔埋怨,而公雞卻扯長了脖子在叫。狗尿苔手一揮,把公雞攆跑了。灶火說:把他的,小的給老的踏蛋哩!狗尿苔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