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3/4 頁)
�薄明時分,陸潔聽到母親在喊,“佑生,佑生!——”
�聲音很遠,尾音很長,彷彿老人正披著迷濛的夜色,徘徊在看不到盡頭的長路上,不停地呼喚走失的孩子。
�陸潔竭力撐開沉重的眼皮,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幅忙亂的情景。母親一邊驚慌地喊叫,一邊晃動著昏迷的佑生。值班的醫生和護士趕來了,緊張地對孩子施行輸氧搶救,�陸潔頓時清醒了,她搖搖晃晃地坐起來,向醫生詢問佑生的病況。
�那位同行告訴她,已經報了病危,下一步情況怎麼樣,還很難說。
�就在此時,陸潔聽到背後傳來了異樣的響動。那聲音,有些象堆撂過高的書籍和報紙,忽然從書架上滑跌下來。
�陸潔回過身,看到母親已然頹倒在地。
�老人的高血壓病發作了,弄得醫生和護士們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洪水漫天,山崩地裂,陸潔體會到了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那一刻,她的精神簡直要崩潰了。
�於潮白的出現猶如一個奇蹟。硬鼻剛顴蓬髮長鬚——當男人的面孔映在白牆上的時候,陸潔在恍惚中竟覺得那是一個幻影。幻影在現實中動了起來,他向陸潔投去會意的一瞥,旋即撲到了佑生的床前。
�就在那一瞥間,陸潔感到豁然輕鬆了。那情形就象落水的人攀到了船幫,終於可以放心地喘息。
�於潮白在佑生的床前俯下身子,緊緊地握住了兒子的手。昏迷中的孩子口唇翕動,居然叫出了一聲“爸爸!——”。
�這情景使得陸潔大為震驚,在以後的日子裡,陸潔不止一次地回想起他們父子在病床前相見的這一幕。儘管事後母親曾經說過,於潮白趕來是因為她打了電話,然而陸潔還是不能擺脫那種奇怪的想法:兒子的大病或許正是為了召喚他的父親,那是孩子思念父親的一種特有的方式。
�自從有了於潮白守護在兒子的身邊,佑生的病情有了奇蹟般的變化。不久,孩子的體溫降了下來,呼吸也趨於平穩。當佑生終於脫離危險,神志清醒過來的時候,於潮白竟然象個孩子似的哇哇大哭,弄得陸潔也不住地落淚。
�兒子出院的那天下午,於潮白弄來了一輛轎車,載著陸潔和佑生回了家。
進了家門陸潔才發現,房間已經被仔細地打掃收拾過了,冰箱裡裝進了許多新買進的食品。於潮白換過衣服,就鑽進了廚房裡。天剛剛擦黑,他就張羅出了一桌漂漂亮亮的飯菜。
�那些色彩紛呈的菜餚都裝在花紋考究的細瓷盤裡,看上去有些象刻意雕鑿的工藝品。桌布上有手繡的花,隔著半透明的一次性塑膠檯布,顯出一種如雲如霧的朦朧。餐桌的上方,懸著一組日式木框吊燈,它們將木質色的柔和的燈光投照下來,給豐盛的飯桌平添了許多居家的溫馨。
�這情調這氛圍,都是陸潔成婚之前嚮往過,成婚之後曾經得到過的。此刻重溫,別有一番滋味。
�兒子佑生象往常一樣,坐到桌前就東搗搗西戳戳,尋找那些他喜歡吃的東西,滿臉都是心滿意足的神情。陸潔呢,坐在她通常坐的那把靠背椅上,那位置緊挨著兒子,可以不時地對孩子施以照料。陸潔對面的那把靠背椅通常都是於潮白的,他自己獨佔一方,不言自明地顯示出了他在家庭中的位置。
�於潮白用他忙碌不停的勞作,無聲地表述著他對這個家庭的依戀。他終於忙完了,當他一邊解著圍裙,一邊來到餐桌前時,他望了望面前那把原本屬於他的椅子,顯出了一絲躊躇和遲疑。
�“快坐呀,爸爸,”兒子佑生叫著,“你做的菜真好吃。”
�陸潔沒有說話,只是抬頭望了他一眼。
�於潮白在對方的目光裡沒有看到反對的意思,於是,他立刻輕快地拉開那把靠背椅,然後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
�於潮白幾乎是剛一落座,就找到了他往昔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感覺。他談笑風生,時不時地與兒子打趣,逗得孩子哈哈大笑。他開懷暢飲,喝得風搖樹動,泥石橫流。
�陸潔意識到了,於潮白這是在有意營造一種熱鬧,一種快樂。他需要持繼不斷的熱鬧,他似乎怯於安靜。那種沉穩的靜態會帶來冷峻的審視,他會在那審視下無所措手足。
�於是,大張聲勢的熱鬧和快樂就有了一種小心翼翼的討好的味道。
�於潮白的這種苦心,使陸潔隱隱地生出了一絲憐憫。
�刻意的熱鬧終於在深夜到來之前歸於停止,那套面積不大的單元房裡充塞著安靜。房間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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