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2/4 頁)
如果買這裡的雞回家去,先要油膩膩地洗雞,然後再洗高壓鍋,然後再切蔥切薑片,然後再放花椒粒,然後煮開了撇沫,然後扣限壓閥,然後煮二十分鐘,然後
�昔日興致勃勃去完成的這些程式,眼下竟變得那麼繁瑣。
�於是,陸潔就在隔壁的滷臘店裡買回一隻燒雞。
�很久以來,陸潔吃飯就沒有什麼滋味了。陸潔曾經執著地思索過:守著一個男人吃,與自己一個人吃究竟有什麼不同。嘴還是那張嘴,腸胃還是那副腸胃,然而進食的效果卻大相徑庭。
�這種不同的效果使陸潔對不爭氣的自己生出一些恨。
�天很熱,陸潔心不在焉地將燒雞的一塊胸脯肉放在舌體之上,不等臼齒做出咀嚼,不等味蕾生出感受,那塊雞肉就透過了咽喉,滑入了食道。那情形,有些象做X光造影時,吞食鋇餐。
�無滋無味,只是一塊就有了飽意。
�陸潔放下筷子,把注意力投向兒子。兒子吃得很專心,筷子和勺子都閒置在那裡,使用的是最便捷的手。兒子那鼓鼓的兩腮忙忙碌碌地蠕動不已,稍頃,就有一根根小小的骨頭從唇齒間慢慢滑落。那些骨頭都被小牙嚼癟了,猶如榨過汁水的蔗渣。每當他嚼完一塊雞肉之後,都要舔一舔手,彷彿那油乎乎的小手也是食物的一部份。
�咀嚼是無聲的,發出響聲的是對那些手指的吮吸和舔舐。
�看著看著,陸潔就皺起了眉頭。如果說嚼骨吸髓尚可容忍的話,那麼舔手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這些動作的淵源,全都來自於潮白。那一招一式,全都酷肖於潮白。
�酷肖於潮白的,還有什麼?
�還有鼻子。鼻骨又尖又硬,象是刮削過的石頭。還有眼睛,兩條彎彎的長弧,猶如魚的脊背。睫毛又濃又密,毫不安份地向上翻卷著
�“吃手吃手吃手,沒出息!”
�無名火忽然升起來,“啪”地一掌打過去,抓在小手裡的那塊雞脖子就掉在了地上。
�兒子哇哇哇地放聲大哭。
�打過之後,陸潔就後悔了,就心疼了。她趕忙把兒子抱過來哄。兒子委屈地伸手去摟她,把油抹了她一脖子。
�心靜了,陸潔自己也覺得奇怪,對男人的那種恨,怎麼竟會轉移到了象那個男人的兒子身上?
�晚上睡覺之前,陸潔給兒子洗臉。兒子用於潮白的那雙眼睛盯著她。陸潔心裡預兆不祥地格登了一下,她隱隱地覺得,這件事不算完。
�果然,半夜裡兒子醒了,嚷著肚子疼,要拉屎。陸潔抱他起來的時候,感到兒子身上滾燙滾燙的。陸潔把孩子放到便器上,要他坐穩了,想去拿體溫計給他測體溫,不料孩子卻“哇”地嘔吐起來,噴射一般,糊了陸潔滿頭滿臉。接下去,就是水洩,卟卟突突地,洩了一盆子。吐過了拉過了,再瞧瞧兒子,彷彿被曬乾了烤乾了,臉蛋兒頓然間小了一圈。
�好不容易才收拾停當,讓兒子躺穩了,胳肢窩裡夾上體溫計,陸潔忽然也有了便意。便意如急風暴雨般迅猛,陸潔撲向坐便器未及坐穩,嘴一張,“呃——”地一聲,竟吐了起來。
�大吐大洩之後,陸潔有一種跡近虛脫的感覺。
�兒子在床上喊,“媽,我還拉——”
�陸潔勉強掙扎著到床上去抱兒子,她把胳膊伸到佑生脖子下面,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她只好勾下身子,想借用一點兒肩膀的力量。沒想到這樣一來,卻聞到了一股剌鼻的臭味兒。原來,佑生已經拉在了床上。
�看看體溫計,水銀柱竟竄到了三十九度以上,直逼那個標著四十的刻度!
�陸潔眼前一陣發黑,她憑著從醫的經驗做出判斷,孩子十之八九是得了急性中毒性腸胃炎。這種病來勢兇險,必須及時救治。
�陸潔已經沒有力氣帶著兒子去醫院了,她果斷地給母親打了電話。
�接下來的情形就象一場惡夢,陸潔和兒子都住進了醫院。佑生抵抗力差,住院後一直處於半昏迷的狀態。陸潔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躺在床上一瓶一瓶地打吊針,只能眼巴巴地向兒子那邊望一望。這就苦了陸潔的母親,老人家守在兩張病床前,急得團團轉。
�母親象是下了天大的決心,她俯在陸潔耳邊,低聲說:“告訴佑生他爸爸,讓他來一下吧?——”
�陸潔閉著眼,慢慢地搖了搖頭。
�於是,母親長長地嘆口氣,只得作罷。
�不知道什麼時候,陸潔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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