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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恨他們!”
“那是私仇,不用公報。”
“乾爹我,我已經公報了。”杭嘉喬垂頭喪氣。
“那不一樣。”吳升嘆口氣,“我不硬叫你去,今晚我本來想讓他家的媳婦回一趟婆家。她不去。人啊我本來以為,我夠狠的,看來還是狠不過他人。山外有山,領教了。你去不去,隨便。我是擔心你日後受不了,反過來恨了乾爹“
“不會,不會!”杭嘉喬激動得熱淚盈眶。
“要死人的了,你懂嗎?”吳升把眼睛逼到嘉喬面前,這雙眼睛,黑白分明,靈動自如,深藏著無限豐富的人生閱歷,杭嘉喬相信這雙眼睛。
他跳下了車,自己安慰自己,是我乾爹叫我去的。
杭嘉和在夜夢中行走,多年來他總是重複這樣一場夢景,以至於他甚至在夢中都會意識到,自己又做夢了。
在夢裡,他總是看到天邊有一片綠色,他就知道,那是郊外的山中,但是山很遠,他腳下是一片沙漠,走一步都很艱難,要跑簡直就不可能,他累得要死,甚至不想再走向那裡,因為他已經預料到他到了那裡以後會看到什麼。但是每當他產生了不想再去那片茶園的念頭時,他就置身在那裡了。還是和往常一樣,九溪嫂和跳珠她們,一邊在陽光下采茶,一邊唱著情歌:
溫湯水,潤水苗,一簡油,兩道橋。
橋頭有個花姣女,細手細腳又細腰。
九江茶客要來煤,
他就和她們唱著唱著,突然他知道他又該到說那句話的時候了。其實在夢裡他也知道他不能說這句話,可是他止不住,好像命裡註定似的他就要衝口而出:
“跳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採茶?“
果然,跳珠面孔慘白,大叫一聲就仰面而倒。
接下去的場景,嘉和也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是每一次都依舊那麼恐懼悽慘:九溪澗邊,山洪下來了,天落著大雨,雷聲四起,閃電四射。他像一隻落湯雞,半浸在水中。然後,他看到遠遠的風雨悽迷的小路上煙霧騰騰中,一口棺材抬來了,很慢很慢,像是雲裡面託浮出來一樣,還有嗚嗚嗚的哭聲。棺材向他飄來時,他每一次都會驚愕、恐懼和困惑,他總會在心裡問,這是誰死了?誰躺在裡面?然後他發現雨停了,棺材上覆了一身的綠葉,全是茶葉;突然,茶葉中就開出白花,黃的蕊子,白色的花瓣、又嫩又白,茶葉像藤條一樣地掛下來,從棺材裡噴湧出來,每當這時,他就大叫:誰在裡面!誰讓茶葉開了花,誰在裡面
然而,他就醒了。
可是今夜的夢卻進展極其緩慢,無論他在沙漠裡怎麼跑,他就是跑不動。而且他聽到前面總有個聲音叫他——快點,快點,快跑,快跑!他後面又有個聲音叫他——站住!站住!別動,別動!
他既跑不動,也不想停住,他也搞不清那兩個聲音是誰,他就低下頭來拚命走。突然他怔住了,他發現,他踩過的每一個足跡都是血印。他慌了,蹲下來看,是血印,而且血還在從沙漠中滲出來,噴湧出來,咕喀咕啃的像血泉一樣。他抬頭往遠處看,前方依舊是一片的綠色,像個祭壇似的,隱隱約約地,有仙子在綠色中浮動,歌聲也便忽忽悠悠地飄了過來:
溫湯水,潤水苗,一簡油,兩道橋。
他咬咬牙就往前走,他不管血跡的存在了,但是後面那個聲音卻叫得更厲害了——站住!站住!站住,再不站住我開槍了。”蹦!”
《茶人三部曲》
第一部:南方有嘉木
第三十三章
嘉和從夢中被打醒了過來。他聽見他的窗榻在蹦蹦蹦地被敲響著,有人叫他快開門,他聽出來了,是嘉喬。
嘉喬告訴他的那些話就如一個賊說的話一樣。他告訴他這些話時的動作神情也完全像是一個賊。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嘉和身邊擠出那些陰謀,牙齒磨得格格格地響:“我實話告訴了你,我是看在大嫂份上才把這些告訴你。我手裡提著我腦袋呢。我恨你們,我乾爹說了私仇不用公報我才來了。明日再見了面你是你我是我,對得起你們了。“他站起身就要走,被嘉和一把拖住:“你把爹氣得吐血了,你差點沒殺了他,知道嗎?”
嘉喬一愣,說:“是我救了他,誰叫你們把他弄到那種地方去的?”
“誰讓你們開槍舞棍的?你把嘉草腦袋都打傷了。撮著伯被你們的人打死了。你還是不是個人?“
嘉喬頓足:“你還是不是個人?他們把媽逼死了,把我趕走,你還護著他們,你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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