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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洋人謀,還當開除杭州人的族籍,方才解恨呢!”那個叫崔大謀的,也介面說。
此時,另有一個站著舉著鳥籠的八旗子弟,名喚那雲青的,外號雲中雕,正是萬福良的外甥。因前日和周、崔兩個鬥鳥,不料他那隻八哥竟被兩個漢人的比了下去,心裡正窩著火,便唱反調說:“漢人就是踐,好不容易大清國看中個大學士,竟還要殺了他,一般地都做奴才方滿意。”
那周至德行武出身,也是個火爆性子,拍著桌子說:“你懂什麼?把你那八哥調教出模樣,再來說話!”
崔大謀也不甘示弱,說:“漢人說高低貴賤,只看忠孝節義,不看正旗鑲旗。賣國求榮者,無論是誰,賤!”
那雲青便扔了鳥籠,口中嚷嚷道:“你這漢賊,你竟敢罵我雲中雕賤!我今日倒要與你比試比試,分出個高下來!“
說完,直櫓袖子。杭天醉最見不得這種破落八旗子弟的破腳梗相,便用嘴噓著,往外揮手:“去去,什麼時候,誰有閒心聽你嚼舌?”
那雲青見又多出一個漢人來幫腔,更加氣憤,指著他們幾個,說:“騎驢看唱本,咱們走著瞧!”
其餘那些人一邊奚落雲中雕,一邊卻又連連催問趙寄客,王文韶的命怎麼又被保了下來。趙寄客說:“是洋人救了他的。御前會議第二天,慈模太后就把袁誕、許景澄殺了。過了幾天,又把徐用儀、立山、聯元殺了。接下去該殺王文韶、榮祿了,不料八國聯軍已到皇城根兒,慈德想殺,也來不及了。“
他們這才滿足,杭州人王文韶總算有了下落。至於其他的人,殺不殺的,人們倒也無所謂。
“這個王文韶,弄得不好,又要和前幾年一樣回籍養親了。聽說錢塘門外有王莊,養老用的。“
“什麼養親,前幾年在杭州,娘、兒子、媳婦都差不多時候死了,他自家大病一場,耳朵都聾掉了呢!”有人便反駁。
牛皮阿毛最喜歡挖人家腳底板,此時讓小二給每人壺中新沏了水,說:“你噹噹官的都是好貨?這個王文韶,從小就是不要好的坯子。家裡東西都賭光才瞌眈醒轉來。想不到一把年紀了,還要跟著皇上赤腳逃到西安去,虧得慈格不曉得他從小的爛瘡疤,還賞他一塊貼身帶的寶玉呢!”
又有人間趙寄客、杭天醉:“二位讀書人,照你們看來,朝廷和洋人,究竟誰佔得過誰的威風呢?”
趙寄客站了起來,心裡覺得民眾實在是太愚昧了,直到今天,還那麼把朝廷當回事情,便冷笑一聲,說:“皇上不是還在西安嗎?北京城都進不去,還說得上誰佔誰的威風呢?“
杭天醉也跟著站了起來,手裡捧著那把須臾不離身的曼生壺,走到門口,轉過身來,高深莫測地嘆口氣:“大清國,唉…·”
眾人便眼巴巴看著這兩個書生揚長而去。他們一時也鬧不明白,這個“大清國,唉,“後面到底該接一句“——你也太不爭氣了“,還是該接“——你該完蛋了“。
時局一天一個樣地變幻著,杭州人卻照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過他們的小日子。浙江巡撫劉紹棠加入各國領事簽訂的《東南互保章程》同盟,這一來,三雅園的茶客,每天議論的話題,便也順著風向來回逆轉了。
庚子到辛丑年間的冬季,對杭州人王文韶而言,是受命於危急存亡之際的冬天。彼時,載遊和剛毅,已經因開罪洋人而失寵;陪西太后往西安的軍機大臣、刑部尚書趙舒翹也被判斬監候。唯王文韶,升體仁閣大學士,清廷所有一切對內對外事情,都交由王文韶一人獨自處理。
牛皮阿毛從挖杭州老鄉的腳底板轉而為老鄉臉上貼金。他照樣喜歡給那些提著鳥籠前來閒聊吃茶的人親自沏茶,照樣以為別人都不曉得他說的那些舊聞:“你不要說,哎,這個王文韶,真正還是個奇人!賭博賭得家裡活脫精光,他大哭一場,幾張害人骨牌,統統扔到西湖裡。十六歲開始用功讀書,二十三歲就中了進士,在戶部衙門裡,聽說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呢。“
雲中雕那雲青,也抖了起來。手裡依舊託舉著他那隻八哥籠子,一邊噴噴地往裡餵食,一邊得意揚揚地對眾人說:“前日我家兄從西安回來,告我趙舒翹被賜死的事兒,那才叫命硬呢。”
一群老茶槍,聽說又有殺人事情可聽,便興奮得眼睛發光,道:“快說來我們聽聽!”
雲中雕卻賣起關子來,說:“聽我能講出什麼子醜寅卯來,叫那姓周的姓崔的說呀!”
便有人說:“雲大爺有所不知,這二人前日被官府抓起來,竟不知犯了什麼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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