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2/4 頁)
蓮的笑聲,大概是驚擾了不負此舟上的老大,他出了船艙,向少爺問了個好,便厭惡地揮手:“去去去,整天賴在這裡,惡不噁心!”
杭天醉止住了老大,側著臉,又問:“你還想要什麼?”
小蓮伸出兩隻不像人手的手,說:“立夏了,從前這一天,你父親都要給我喝一杯七家茶的,我渴,渴給我口水吧少爺,給我口水吧…·”
“你等等。”杭天醉慌慌忙忙地上了不負此舟。老大乖巧,遞給他一隻粗瓷大碗,杭天醉擺擺手,自己便到櫥裡去找。找了好一會,看中一隻青花釉裡紅牡丹纏枝紋蓋碗茶盞,趕緊取出,用潔水沖洗了,又置了上好龍井香茶數片,親自點了配配的一杯綠茶,雙手捧著,又上了岸,放到小蓮身邊。
“香啊。”小蓮那爛蝦的身形癱散開來。她蹲在地上,頭湊到茶盞邊去,急不可耐地吸了一口,燙得嘶嘶呻吟,像一條蛇。
杭天醉不明白,為什麼她還不死?她這麼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可是他沒法問她,只見她蹲在地上,手指掐入泥中,爛嘴咬住盞邊,發出了嘶拉嘶拉的聲音,吸著這噴香的茶葉,吸乾了,又抬起頭,朝杭天醉看,意思是還要。
杭天醉噁心極了,但還是一杯一杯地給小蓮沏茶,直至一壺水全部喝光,小蓮才心滿意足地爬起,坐在地上,一副麻木不仁的樣子。
杭天醉說:“這隻茶盞,是我祖上傳的,還值幾個錢,你拿去換了治病。”
小蓮用爛眼睛翻了翻杭天醉,變了臉,好像不認識他了,一邊哼哼卿卿地唱著小調:“夜半三更我把門閂兒開,我的那個小乖乖,左等右等你怎麼還不來”
唱著,便躺下了。杭天醉想,她是瘋了,所以才不死呢,瘋子才活得下去。他把茶盞收了起來,誰知小蓮一躍而去,搶過茶盞,吼道:“我的,你滾!”
這一吼,把杭天醉嚇得抱頭鼠竄,跳進船裡,便喊:“快,快,快走!”
杭天醉是個耐不得寂寞的人,在他的不負此舟裡貓了一會兒,想是見不到小蓮的身影了,才放心又鑽出到前面甲板上。
初夏天氣,風和日麗,又值立夏,湖上倒也熱鬧,卻大多是些私家的船,慢悠悠地盪漾在湖面上。因為不是競渡龍舟的日子,看不出多少激動人心的場面,只有那暖風如酒,波光如縷,青山如蛾和遊人如織的富貴山川圖。
老大問少爺,要到哪裡去。杭天醉驚魂初定,說:“就想找個清靜地方,眼裡最好只有山水兩色,別的俱無,才妙。”
老大笑了,說:“少爺,您這便是迂了,如今湖上,哪裡還有清靜的地方。若清靜,只管呆在船上,哪裡也不去,喝這半日茶,便可以了。“
杭天醉吐了口長氣;“如今的人,哪裡還曉得那前朝人的雅興。那張宗子眼裡的西湖——'大雪三日,獨往湖心亭著雪。霧淑伉腸,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餘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那才叫露了西子真容呢!”
老大根本不懂什麼真容不真容,倒是聽進去了湖心亭三個字,便停撓說:“少爺,湖心亭有要藝班,專門租了船雜耍、賣唱呢,聽說還來了艘鞦韆船。盪鞦韆的女子,聽說還是個絕色的。今日立夏,必定在那裡雜耍賣藝,何不過去湊個熱鬧?”
杭天醉本來倒也不想去湊那份子熱鬧的,但一聽有絕色女子可看,便來了興趣。不負此舟在湖上蕩了多時,此刻終究有了目標,便掉轉船頭,徑直向湖心亭劃了過去。
行不多時,果然見湖心亭綠柳蔭下,泊有一中舟,舟豎鞦韆竿子,上飄兩面繡旗,黃綠二色,風中獵獵有聲。船上又置一八仙桌,用紅布慢圍了,上寫黃色“金玉滿堂“四字,四周早已圍了一圈子大小舟筏,等著看戲。老大一看興奮了,說:“隔壁戲!隔壁戲!“跑進艙裡,便拎出兩張凳子,一張給少爺坐,一張給少爺放置茶杯,自家便尋了個好角度,席地坐下,等著開演。
俄頃,一瘦削老漢,兩國深陷,雙肩斜塌,著舊夏竹布淺色長衫一件,身背一隻土布深藍色的口袋,手敲小鑼,唱著武林調上了場: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景緻在杭州。
正陽百官壩子門,螺粒沿過草橋門。
候潮聽得清波響,湧金錢塘保太平。
那小鑼聽當聽當的,敲得很賣力,老頭聲音卻是啞殼殼的,不敢恭維。當中又夾以咳嗽,吭吭嗆嗆幾下,撲的,就吐出口痰去,立刻便用腳蹭了。杭少爺更覺掃興,老大卻聽得興高采烈,且指導著少爺說;“知道嗎?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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