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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說了,女孩兒學點琴,存一點幽情曠志,竟也是好的,比一味地學繡花要強呢。”
“你父親畢竟不是一般的人物,知道琴韻,原也是有德、境、道的;讓你學的浙派,也是極有道理。你沒聽古人有言曰:京師過於剛勁,江南失於輕浮,惟兩浙質而不野,文而不史”杭天醉心裡一鬆,便信口開河起來,又見妻子只對他微微地笑,便作了一揖,說:“我是紙上談兵,眼高手低,真正要操琴,還是得看你的吧。”
沈綠愛也不推辭,正襟危坐,焚香視之,又彈了一曲《胡布十八拍》,竟然把個杭天醉聽呆了。曲調,先是低沉徐緩,繼而婉轉哀怨,繼而激憤,繼而狂喜,繼而哀痛,繼而思緒萬千,心如刀絞,最後把聽的人和彈的人都裹挾進去,不可自拔。
半晌,杭天醉才從痴醉中醒來,說:“我怎麼覺得,從前竟是不認識你似的呢?”
沈綠愛淡淡一笑:“從前我在鄉下的時候,最喜歡往山上跑,家中佃戶的小孩也喜歡跟我。父親回來,怨母親沒把我調教好,生了一男一女,男的倒比女的文氣。他哪裡曉得,我媽自己也是三日兩頭在外面的,那麼大的田莊,全靠她撐著呢!後來去了上海,父親弄了兩三個老師來調教我,琴就是那時學的。“
“怪不得你”
沈綠愛不說什麼了,淺淺地笑了一下,便去張羅著睡覺。杭天醉心裡緊張著,不知她會弄出一些什麼動作,卻見她和往日一樣,並無發難,鋪了兩個被窩,扁扁的兩床夾被便是了。
天快亮時杭天醉醒來,見綠愛裹著夾被,朝他蟋縮著,吹氣如蘭,睡得正香,一頭的黑髮披散在枕間,煞是動人。一陣衝動便向他襲來,一剎間他發現床上的女人都一樣,並不可怕的。
當他與她做愛的時候,他甚至發現她的表情和呻吟也和小茶一樣,這使他自信心大振。他不明白,從前他是怎麼啦,怎麼會這樣恐懼?
第二天傍晚,他在小茶那裡吃的晚飯,以後就開始心神不寧。捱到掌燈以後,他說:“小茶,我要回去了。”
“回去吧。”小茶說,兩行清淚就流了下來。
他不敢再看她,扭頭便走,一天的秋雨在門外等著他,他又想留下,又想回家。
第二夜不像第一夜那麼生疏了,綠愛顯得濃情蜜意,也不再像是小茶那樣的被動了。但這樣的主動井不叫杭天醉恐懼,他覺得這一切原來都是可以接受的。
杭天醉留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多了,這叫他的母親林藕初很不好理解。白天他也出去張羅一些事情,但夜裡是一定回家的。林藕初派人去打探過那個叫小茶的女人,回來說肚子是一天天地在大起來了,日子倒也過得乾淨,沒有因為男人的朝三暮四而發難。林藕初聽了,臉上便有了笑意。但是,她繼而也發現她的媳婦嘴角深處抿進去的東西,這種用意志剋制住不讓其爆發的東西,太重了,便在她那光豔照人的臉上砸下了一條裂痕,從鼻翼開始,淺淺地划向了嘴角,隨著歲月又漸漸加深,像一條笑紋,也像一條苦紋。有時得意,有時又似飽經滄桑。
一九二九,扇子不離手;三九二十七,冰水甜如蜜;四九三十六,拭汗如出浴;五九四十五,頭戴秋葉舞;六九五十四,乘涼入佛寺;七九六十三,床頭尋被單;八九七十二,思量蓋夾被;九九八十一,家家打炭壑。
冬至那一日,過小年,杭家大院照習俗,要到郊外上墳。新媳婦穿得花花綠綠出去,杭人的習俗,稱為上花墳。
臨出門前,左等右等卻等不來那對小夫妻,林藕初正生著悶氣,杭天醉就慌慌張張趕來,說:“媽,綠愛在吐。”
林藕初聽了一驚,趕緊往後院趕。她們的目光一相撞,做婆婆的就明白了,她的眼淚嘩地流了出來,說:“天醉,你要當爹了。”
那天夜裡,天醉正要回房躺下,婉羅說:“小姐吩咐了,書房裡給您架了小床。”
杭天醉聽了當頭一棒,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衝進臥房,要問個明白。一抬頭,便看見了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杭天醉還是不明白,上去扶住她的肩膀,問:“你怎麼啦?”
沈綠愛輕輕地,像抹布一樣地抹掉他的手,說:“別碰我。”
“為什麼?”
“我嫌髒。”
杭天醉站了起來,在地上來回走了幾圈,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再盯著妻子看,想從她的眼睛裡,讀出一朵“蓮心正苦“的花燈來。他失敗了,他讀到的是兩個冰冷刺骨的大窟窿。
“你就那麼算計我?你就那麼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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