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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急匆匆向小巷深處走去,像是賭氣,要和黑暗同歸於盡。天哪!原來她是這樣的!原來她是這樣的!又孤獨又傲慢,碰不得說不得!跟天神似的不可侵犯!又狂得像個女皇!這還了得?她竟敢——僻啪!杭天醉眼前一陣風過,是趙寄客的白馬!他像山中的寨主來城裡搶劫一樣,飛身向前,一隻手緊握經繩,側過身子,另一隻手順手一撈,那穿黑大翠的女人,就被他撈到了馬背上。他們兩個,就騎在同一匹馬上。馬在原地來回轉著圈子,不耐煩地打著噴嚏,它不明白他的主人在它的身上幹什麼!杭天醉遠遠地看著他們,他也不明白他們這樣緊緊抱在一起是幹什麼?甚至於那兩個被激情擊中的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他們是在幹什麼。馬兒終於被鬆開了緩繩,一下子就撒開了蹄子,在這個彌黑的無人知曉的城市裡,午夜狂奔起來。杭天醉一陣眼花,夢中的背影向他的心襲來。他的眼前便是一片的背影,晃得他頭昏目眩,然後再一眨眼,便聽馬蹄聲碎,風馳而去。杭天醉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杭天醉不曉得那個後半夜他是怎麼過去的。他真的記不起來了,只覺得自己腿肚子發酸,邁不動步子,想必是走了許多的路,耳朵裡來來回回地盡是那個盲人拉的二胡曲子。撮著告訴他,一大早小茶哭天抹地送了那三封別書來,他就拖著車子滿城地跑,到火車站去看待令出發的赴寧軍隊,根本沒有他的影子。最後倒是在旗營一個瞎子拉二胡的牆根下問到他了。聽那瞎子說,他跟了他半夜了,一句話也不說,就是跟著瞎子走,瞎子坐下他也坐下,瞎子跑他也跑,著實把那瞎子嚇壞了。
嚇壞的不止那瞎子一個。林藕初躺在床上,聽說兒子回來了,掙扎著坐起,把下人們全打發了,一把握住兒子的手,老淚流了下來,嘴就湊到了兒子的耳根:
“兒啊,你姓吳”
兒於一點反應也沒有。杭夫人看了看兒子,又說:“曉得嗎,你不能離開家,你姓吳”
兒子站了起來,不耐煩地說:“姓吳就姓吳,這有什麼稀奇?猜猜也猜出來了”
當孃的嚇壞了,叫了起來:“不,你姓杭,姓杭!姓杭!“
兒子嘆了口氣,把娘扶回了被窩,說:“曉得了曉得了,我姓杭!姓杭!放心了吧。”
杭天醉走進臥房時,沈綠愛正在揩那隻曼生壺。白天的女人,沒有披黑大資,穿件綠呢小襖,大豔大俗的樣子,沒有昨夜的神秘高貴了。天醉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同一個女人——會不會搞錯?兩人目光一碰,幾乎都讀出了對方眼裡的驚問:你怎麼還沒走啊!
接著,杭天醉就看到了曼生壺上的那行字;內清明,外直方,吾與爾偕藏!
他哈哈哈地大笑起來,邊笑邊指著那壺說:“我笑我笑我笑這曼生壺呢!我笑這'吾與爾偕藏'呢!”
他笑得止不住,咕通跌坐在美人榻上,上氣不接下氣,滿眼淚花,活像一根撈不起的麵條,一介扶不正的阿斗!
汽笛響了,汽笛聲仔細聽來,真是撕心裂肺,聲嘶力竭。他一個彈跳撲向門口,呆在門檻上。想了想又回來,給自己在曼生壺裡倒了茶,又躺到美人榻上,拿狗皮褥子蓋了腿腳,靜靜地聽了一會。火車輪子的聲音很重,轟隆轟隆,震得玻璃窗軋軋響,甚至震得那些在光影中飛舞的塵埃也上下飛速地飄動,很久以後,一切才平靜下來。杭天醉抱著曼生壺,對那個沉默高傲的女人,慢條斯理地說:“他走了”
《茶人三部曲》
第一部:南方有嘉木
第二十一章
來年清明,江南又是駕飛草長雜樹生花的季節了。杭州今年春來較早,滿山的採茶姑娘,已經採摘過了那形如雀舌鷹爪的黃金之芽,此刻,正在收穫一芽一葉俗稱一槍一旗的揀芽。
雞籠山離南天竺近在颶尺,茶事正旺正盛。連茶清伯的青家上,也是新綠一片。齊根斬平的老茶樹根上,細細斜斜地抽出了新枝。三年前種下的一些新茶苗,像注了魂一樣,早已爆出了新芽,因為還得再過一年才能採摘,所以小心養育著。新茶蓬不經人採,便速速地養成了濃綠,又深深遮掩著新墳,生死,便也各個有了點綴。杭州城內,忙碌的生者,為著郊外的死人,便也紛紛激動起來。
候潮門新興暴發的青年茶商吳升單槍匹馬,裹挾在浩浩蕩蕩的掃墓大軍之中,與濃妝豔抹前往上花墳的小茶不期而遇。
小茶只帶了她的小兒子嘉喬。大兒子嘉和一直住在羊壩頭,一切活動也都隨了正室,偏房的小茶與他是兩個等級的。況且林藕初自茶清怕死後,便病病慪慪,一躡不振,身旁離不開嘉和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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