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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綠愛眼睛睜大了,耳畔就像打了個霹靂。她頓時明白了,這房弱的男人何以會甩盆子打碗,出不完心裡那股氣。原來他嫌她動了趙寄客的曼生壺呢。她便紅了臉,哼哼地冷笑了起來:“杭天醉,你那麼記掛他,你何不跟了他去?打我們女人小孩,算什麼本事!”
杭天醉跳了起來,嚷道:“我要去哪裡,不用你管!撮著,撮著你給我備車,我要去吳山圓洞門。”
他又一跺腳,對著小茶吼:“還不快給我收拾了東西走人。”
子夜時分,天醉悄悄地起來了。傍晚時他寫了三封信,一封給綠愛,一封給小茶,還有一封給母親。這一次他接受了十年前的教訓,他連一個人也沒有透露,甚至他連趙寄客本人也沒通知,他準備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趙寄客的家在皮市巷,離吳山圓洞門不算太遠。天醉只往口袋裡塞了幾塊銀洋,換了短衣短褲,還紮了個綁腿。他做這些事情時心裡又興奮又平靜,又有一種揚長而去的快感。早該走這一步了!他自己對自己說,不管這革命有沒有帶來新的變化,至少把那一成不變的舊日子給打破了。從此以後,沒有什麼茶莊茶行背在他肩上了,他是可以真正“忘憂“了。即便如茶清伯一般,被一粒子彈打死,又有何妨?死就死!他突然覺得寄客的話才是大真理——我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大丈夫生死皆不足惜,況生死之外的東西——他使勁捶了自己胸口兩下,他想他從前是個大貪生怕死的花花公子了。
外面的世界依舊黑趣越,今日夜裡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沒有夜行人。無數高牆狹巷分兵把關,嚴陣以待,試圖要把這個下定決心投奔革命的瘦弱的茶商嚇回他的店鋪。可是他不怕,他想通了,看透了——只要我一走,便一了百了。沒有我,他們還會活得更起勁。至於兒女——兒女是什麼?孔融不是說過嗎,母親是瓶子,兒女不過是瓶子裡倒出來的東西
他的心裡熱氣騰騰,翻騰著希望的泡沫,又從胸腔中撥出,氮紅著被寒氣侵襲的面孔。他的整個臉上,便也就熱氣騰騰了。他從來沒有聽見過自己走路的聲音會這樣孔武有力,堅定豪邁。石板被他的腳步震撼著,發出了叮叮步步的聲音。走出羊壩頭的時候,一個盲人樂手邊走邊拉二胡,接著那石板的音響向他維繞而來。別了,這樣像二胡一般來來去去糾纏無盡的日子。他掏出了所有的銀洋,放進這個悽婉孤獨的盲人的背兜。剎那間,他差點又要跌入從前的傷感,但他牙齒一咬,挺住了。他昂首闊步,繼續前行,和樂手背道而馳,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快到寄客家時,他的高漲的情緒幾乎就要裹挾著他那顆心奪門而出。就在此時,趙家的大門開啟了,他本能地躲到了一邊、他看到了那兩個他自以為無比熟悉的人。
他聽到他們在告別。
“回去吧,不要再生氣了。生氣也沒用,對你來說,這是很難改變的除非你是秋謹。“
“我為什麼就不可以是秋謹?我這次隨你們去了南京,我不就成了秋謹”
杭天醉聽到那男人笑了,用他從來也沒有聽到過的親呢的口吻說:“說出來的話,也不想想有多傻。如今茶清伯也沒有了,天醉又不善理財,你婆婆也老了,忘憂茶莊要看你了,你想當秋道也當不成。“
女人用大學遮著全身,頭上那個銀夾子閃閃發光,杭天醉想到了她同樣閃閃發光的牙齒。
“哪裡真如你說的那樣?還不因為我是天醉的女人!你曉得,我是他的什麼女人“
那女人的哭泣聲立刻被一隻手們住了,杭天醉眼睛發昏了起來,他只能憑想象曉得他們現在是什麼光景。可是他不能想,一想他就全身搖晃,癱軟下去。
“好了好了,今天夜裡你也哭得夠多。人家聽到還當什麼事情。明日一早我就隨軍去南京——”
“我只求你把我順便送到上海。我就自己去找我大哥,再也不要你管!”
“不行不行!我一個當兵的,出生入死,哪裡好婆婆媽媽顧及你們這些女人的事情。不瞞你說,我在日本也有過女人,還有了一個兒子。回國時她哭哭泣泣要跟著來,被我擋了,花了一筆錢安置了他們,又何況你,朋友的妻——”
接著是清脆的“哪啪“兩聲,杭天醉驚得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臉——這個無法無天的女人,她竟敢揮人家的耳光!而且是趙寄客的耳光!她瘋了!杭天醉把自己貼到牆角落裡,眼睜睜看著這個盛氣凌人的女人從他身邊走過。他還來不及想趙寄客會怎麼辦,他就聽見他從馬廄中拉出了馬的聲音。藉著微弱的天光,他能看見那身披黑大塑的女人高挑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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