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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辭了。”
“你還要走?”
吳茶清的呼吸淡了下去。
“你怎麼走?你沒鑰匙。”
“怎麼來的,怎麼走。”
吳茶清把手中包裹紮到了背後,望著黑暗中高大的玉蘭樹,突然的一陣風,吹上了枝頭。待林藕初再定睛望時,那人,已悄然立於牆頭,林藕初只來得及喊上兩個字:“回來!”那人便沒了蹤影。她伸出的雙手,抓住了一陣風,被彈開的玉蘭樹枝,便晃搖個不停了。
數年之後的一個秋日,人們對長毛造反的事情已經淡漠下來。一日,從忘憂茶莊正門進來一位客商模樣的男人。夥計上前打招呼,問他要的什麼茶,那客商倒也不說話,只問:“老闆呢?”
夥計問:“你是問老闆還是老闆娘?”
“一樣“
“老闆外面逛去了,老闆娘在後場看著呢。”
那客商便去了後場。見一個大場子,大鋪板上各各坐著正在精緻拼配的女工。那女人走來走去地正張羅著,頭上還帶著白孝,一身月白色。吳茶清又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像那個玉蘭樹下之夜。
屋子裡,茶香撲鼻,是標準的龍井。看得出來,初秋的茶,已經開始收購了。
女人堆中猛地站出了一個男人,大家都好奇地抬起頭。老闆娘也是有所察覺了,她的眼睛一亮,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回來了。”她淡淡地說。
《茶人三部曲》
第一部:南方有嘉木
第二章
吳茶清,徽州人。
徽州府統轄六縣,和杭州交通方便,出來做生意的人就多,其中尤以撤縣人為最。敢縣分東、南、西、北四鄉。地少人多,南鄉最苦,男人便跑得遠遠的,去上海、南京、杭州一帶掙錢養家餬口,故南鄉多剩有女人兒童,鮮有男子。這個傳統,也有一二百年了。
徽州人做生意有句行話,叫做“周漆吳茶潘醬園“。一是說徽州做生意的人大多姓周姓吳姓潘,二是說他們大多做的是漆、茶、醬生意。杭州人做茶莊茶號老闆的,倒也不乏其人,但在老闆手下做夥計的卻幾乎都是徽州人,尤其是就縣人。徽幫茶人,就這樣在杭州自成了一族。
這些異鄉茶人,做夥計的日子長了,有了些積蓄,做老闆的也就有了。其中還有做成大老闆的,比如開設在羊壩頭忘憂茶莊附近的方正大茶葉店主方冠三,就是徽州人,乾泰昌茶行做學徒出身,後來自己開店,成了杭州茶界飲使者。從徽州窮鄉僻壤出來的小學徒,到腰纏萬貫的大老闆,這部發家史,說起來,也不知有多少故事呢。
吳茶清.卻是和他的同鄉人完全異樣的。在忘憂茶莊,作了數十年掌櫃.兼著忘憂樓府的管家。從不歸家,這就叫人奇了。原來杭州一般茶莊,對徽州夥計有這麼個規矩,叫“三年兩頭歸,一歸三個月“。去時還可帶足三個月的工錢。像清河坊的翁隆盛茶莊,夥計有時還會帶來同鄉及親戚朋友,老闆免費提供食宿,有時甚至長達幾年。老闆女大王說:徽州人從家鄉出來,鍋沒帶,所以飯是要管的,但求職就不管了。
然而吳茶情卻子然一身,非但沒有鄉黨聚會,甚至沒有妻兒老小團聚。一年到頭盤在店府中,前前後後,仔細照料,幾乎無懈可擊。杭九齋也曾張羅著想給他娶個老婆,續個香火,被他沉默寡言的臉來回晃了一下,便不敢再提。晚上熄燈前。便對他的媳婦林藕初說:“你看這個吳茶清,究竟是怎麼了,莫非得了病,近不得女人?”
林藕初一邊對著鏡子卸她頭上那些首飾,一邊說:“你以為是你,整日介胡鬧,沒病也折騰出病來?沒見人家茶清,煙酒不沾,更別提鴉片!店堂裡清清爽爽,夥計吃飯過菜,不準吃謄,不準吃蔥蒜,顧客進來,香香的一股撲鼻茶氣。我們祖上也曉得'茶性易染'這一說的,哪裡有他防得這般緊”
“他吃飽,我舀了一瓢,你倒搬出一大缸水來,那麼多的話!我是說他不討老婆是不是有毛病,看你扯到哪裡去了?什麼不吃蔥蒜不吃謄”
林藕初摘了首飾,一頭黑髮就瀑布般瀉了下來,走到床沿邊坐下,就著燭光,粉面桃紅,對她那躺在床上臉孔鐵青的丈夫說:“我見他每日早上練著八卦拳,夜裡院中還操劍習武,不像是有毛病的人。”
“那是。”杭九齋有些悻然,似乎覺得老婆把外人誇得太過分了,便介面說,“人傢什麼人,長毛手裡造過反的,李秀成手下做過將的”
林藕初一跺腳板,輕聲喝道:“呸!閉嘴!你再敢提'長毛'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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