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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山的靈仙寺。
今天,在這些殺人放火的日本軍人中,不是恰恰有著從安國山和脊振山而來的年輕的茶農嗎?他們中或許還有人親自讀過榮西為推廣這種由中國茶葉所製作的飲料而撰寫的《吃茶養生記》;他們中甚至還有人,在穿上軍裝之前,乃是茶道中人呢!那曾經習練過無數次的一招一式中,有著八百年前的榮西的心血——正是他傳播了中國宋代各大寺院中僧侶講經佈道的行茶儀式,從而豐富了日本飲茶藝術的發展啊。
那些曾經虔誠地捧著茶碗的日本青年的手——在那些手的靈巧莊嚴的動作中,依稀還有著中國古代僧人的手的動作的痕跡——恰恰就是這些手,今天卻在中國、在榮西高僧屏氣靜心走過的天堂茶園,舉起了槍和軍刀。
彼時,在中國西郊靈隱寺不遠處的接近了茅家埠的茶園中,我們的剛剛從靈隱寺火劫中脫逃而出的杭州忘憂茶莊的倖存者杭嘉草,她什麼也不知道地京繞在這片茶園。她是這樣的神情恍格,目空一切。而與此同時,她卻能夠聞到她的家族中的人們在這裡留下的氣息——茶蓬下的氣息。她輕輕地蹲在地上,一株一株茶蓬地摸索過去。她在想像中笑了,她以為兒子正藏在哪一株的茶蓬之中。她甚至以為兒子變成了一株茶。因此,她一邊輕輕地移動著茶蓬的枝權,一邊輕輕地說:“出來,出來,出來”
茶蓬的心子中,便有一隻因為害怕著那些殺人放火的人類而躲藏著的鳥兒,在經過了嘉草這樣溫柔的呼喚之後,誤以為自己是虛驚一場。因此,這隻中國的鳥兒,就因為不好意思和為自己的膽怯而掩飾,它撲出了茶蓬,朝嘉草還咯咯咯地笑了幾聲,又例過頭去看了看初冬的微雨的蒼白的天空。“茶蓬固然是最理想的棲身夜床,但作為一隻鳥兒,畢竟還是在天空上自由飛翔最好啊!”它這麼想著,便展開了翅膀,先繞著那幾株棕們樹飛了幾圈,然後,就向著西湖的方向,直衝天空而去了。
而此時,那名因為支那茶和日本茶被同伴搶白了幾句的日本青年士兵,心裡正有些無聊。剛剛進行過大燒殺的人,那殘存的殺欲平息下去,還得有個過程。因此,那隻展翅飛翔的鳥兒便給他提供了目標。他不假思索地舉槍向天,“膨“的就是那麼一槍。
鳥兒顯然是被大大地嚇了一跳,但它已經飛遠了,這是一次極其僥倖的死裡逃生。
槍聲卻驚動了正蹲在地裡尋找親人的嘉草。她一個激靈就站了起來,目光愣愣地看著槍聲響起的地方。
那個掃興的日本兵,正因為自己的槍法不準而沮喪著,突然見到遠處茶蓬裡冒出半個身子。再一看,竟然是個年輕女人。他放下槍,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邊笑邊朝嘉草走去。走著走著,他開始疑惑了。他不明白,這個中國女人,為什麼看見他們,不但不躲,還朝他們笑。看著她披頭散髮的樣子,還那麼理直氣壯,嘴裡還吃喝著什麼——出來!出來!
日本兵不知道什麼叫“出來“,但中國女人對他毫不害怕的樣子,看了讓他相當生氣。一生氣,他就習慣性地端起了槍。由於這個舉槍瞄準的動作過於地下意識了,所以,直到這時,他還沒有想過,槍口面對的那個人,他到底是要她死還是要她活。然而,這個中國女人直到這時候還對大日本皇軍的槍口毫無知覺,她依然站著,並且她依然還在笑——突然她不笑了,她顯出生氣的樣子,叫道:“出來!出來!我同你一道去!“
日本兵對這個中國女人的行為終於不耐煩了。他順手就是一槍——管她是死是活。只聽那女人尖聲地叫了起來,然後,遠遠地倒入了茶蓬。
日本兵和周圍的同伴們,此時都笑了起來。她被槍打中時發出的聲音,正是這幾個月來,他們在中國土地上對所有的中國平民百姓開槍時從他們嘴裡發出來的最熟悉不過的慘叫聲。
證明了這一點,那日本兵才解開了剛才和同伴發生的那一點點的小芥蒂。現在,這片茶園已經不能引起他們的什麼興趣了。既然在這片茶園裡,已經有中國人倒下,這就是一片已經被掃蕩過的被踐踏過的土地了。因此,這一支小分隊,哈喝著,笑著,跳著,唱著,踐踏著龍井茶蓬,朝九里松向東、一直向玉泉方向而去了。
鮮血,正從杭家女兒杭嘉草的左肩上,泊泊地流淌下來。刺骨的疼痛使她驟然清醒,又驟然糊塗。一開始,她像常人受到重大襲擊時一樣,被鮮血嚇了一跳,然後,劇痛便開始使她忍不住地倒地打起滾來。這江南柔弱女子的鮮血,就東一片西一片地沾 在茶蓬上,沾在那些鐵綠的老葉上,甚至,沾在了那些潔白的清 香的茶花上了。
西湖邊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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